第23章 且折花流连(2)
祈之一国,三十余年,许多风流人物,似星火一一席卷长空,极尽辉煌,又在心酸中落幕。
虽伤心事迥异,然而终究各自是意难平。
谢忱看着铅灰色飘着雪的天空,忽想起,祖母去世的那一夜,也下着大雪,他曾见过一只振翅飞去的孤鹤。
那只鹤飞过漫天的长夜,在他窗前凝驻了片刻,清唳一声,转瞬便隐入了林梢深处。
到天明再看时,窗前已了无痕迹。
祖母那样的人,生前登临绝顶,翻云覆雨,死后却也如这只离去的孤鹤一样,四散无踪,什么也没留下。
那时他就知道,什么帝王卿相、千秋功绩,都是空无。
就只有此刻......
就只有此刻,抱着怀里人,心口才终于升腾起了一丝微弱的暖。
这么一点暖意,也足够支撑他走过很多年。
“求你垂怜我”,他很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日色西斜的时候,谢兰亭终于醒了过来。
流动的光焰渐渐从眸底退去,她一转头,发现哥哥在看她,下意识就笑了:“啊,挺好的。”
谢忱顿了许久,才问:“什么?”
“就是觉得”,谢兰亭笑眯眯地说,“一睁眼就能看到哥哥,这感觉超棒的。”
她觉得自己讲了一句超棒的情话,简直是个天才,于是睁大眼,准备等着哥哥来夸夸她。
但谢忱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她有点惊讶,抬眸一看,发现他或许是因为浸在雪中太久,唇色发白,眉睫上也凝结了一层霜。
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阖上,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哥哥,你很冷吗”,谢兰亭皱眉握住他的手,顿时被冻得一激灵,”要死,你摸起来比雪还凉,为什么不上去?”
她有点生气地打出一朵小火苗,放在哥哥掌心,给他输送温暖的灵力。
谢忱凝视了她一会,轻轻道: “你说你害怕。”
谢兰亭一怔,忽而感觉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暗暗后悔自己昏了头,编出这么个破烂借口。
她定了定神:“……是我的错。先不说这个了,哥哥,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月亮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凛冽的寒意将四肢百骸都冻住,思维也因此运行得很缓慢。
谢兰亭拿出了一堆毛绒绒物品,多到可以把哥哥整个人埋起来,指尖微动,垂首给他拢了拢围巾。
之前看影像的时候,她就一直想做这件事了。
像打包礼物一样,系出一个完美的结。
手指纠缠着毛领边绯红色的缎带,细细长长,这一点红,如同枝头一抹迸溅绽裂的寒蕊,在风里摇曳,点染出星星点点的明艳流光。
谢忱抬手戳了戳缎带下面的小毛球,软乎乎的。
“哥哥,别动”,谢兰亭自上而下,将大氅所有纽扣都给他严丝合缝地扣上,打量了一会,忽而皱眉,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谢忱一身素白,清绝地站在飞雪中,冷彻的孤光倒影入他眸底,深深浅浅,犹如一缕烟气在寒江林梢边流动,倦倚高楼暝色,万重银岭。
“啊”,谢兰亭想了一想,决定给眼前这幅画多添一抹色彩。
她摘下几朵红梅,飞快地连成了一只环,幽姿盈盈,又加了一枚同样是红色的小铃铛,半跪在地,将之戴在了谢忱纤细的脚腕处。
他肤色苍白且明净,纤尘无影,被这几朵浓艳的梅花一映,似乎也气韵生动起来,像是在高不可攀的白雪之上,打上了一道昭彰刺目的烙印。
谢兰亭指尖下意识地捻了捻。
“痒”,谢忱立即道。
他有些困惑地垂眸望了一眼:“可是这个环藏在衣服下面,根本看不见。”
谢兰亭笑吟吟:“我就只是单纯觉得好看,想让哥哥戴我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