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纂改先秦儒家思想的程朱理学
张,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存天理,灭人欲。程朱理学过分强调了君臣、父子、夫妻中前者的绝对支配权,后者只能绝对服从。但理学忽略了一种情况,那就是遇上了暴君恶夫该怎么办。假如一个恶棍不但自己为非作歹,还要求儿子协助他一起行凶。倘若是你,是该助桀为虐,还是劝父从善?又假如,一个恶劣男子不但出轨,还时常家暴软弱妻子。倘若是你,是该忍气吞声,还是另嫁良人?”
段铮从来没有从这种角度想过,自然是答不上来。沈延望见段铮一脸崇拜的样子,越说越起劲,口若悬河。
“理学创始人程颐说过,君尊臣卑,天下之常理也;为人臣者,居其位,食其禄,必思何所得爵禄来处,乃得于君也。非也非也,爵禄来处皆得于民也。朱熹说过,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非也非也,古来王朝换代,实乃常识。”
沈延望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君主最担心的便是臣民起义、叛变。而程朱理学强调,君主是‘天理’的代表,是‘无人欲之私’的,所以能够‘代天而理物’,而臣民是有‘人欲’的,要绝对服从君主。若是君主和臣民之间出现了矛盾,必定是臣民这边出了问题,不守本分,私欲过重,须革尽人欲,存天理。你说,哪个君主不喜欢这套理论?但假如君主是昏君、暴君的情况下,是应该推翻黑暗统治,还是应该默默忍受。程朱理学对此却避而不谈。事实上,程朱理学虽然打着儒家的旗号,但核心上早已和先秦儒家的思想背道而驰。如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荀子曰,从道不从君。由此可见,先秦儒家是反对绝对服从的愚忠思想,主张君臣在治国方面是平等关系,只不过是分工不同,一者决策,一者执行。如果君主是暴君怎么办?荀子的主张是制天命而用之。而孟子的话就更加直白了,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但这些思想经过程朱理学歪曲解读后,就变得似是而非了。朱子解读儒家经典时说过,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这不就是明着纂改先秦儒家思想吗?孟子、孔子、荀子什么时候说过存天理、灭人欲。朱子口中那位灭人欲的圣贤该不会就是他自己吧。朱子还主张,未有君臣,先有君臣之理;万一天地山河都陷了,毕竟理在这理。实际上,程朱理学家们已经全盘否定,先秦儒家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主张君本民末、君尊臣卑。当然,理学家们提出一种新思想,本无大错,科举本身也没错。但自从程朱理学成为科举取士的唯一标准后,天下的学问慢慢便只剩下他们那个亘古不变的理了,再不见百家争鸣时。其他学术研究得不到重视,自然就凋零了。”
沈延望的这番话直接把段铮听懵了。他只是厌恶死记硬背八股文去考科举,从来没想过这种独尊程朱理学的制度实际上已经起到愚民、弱民的作用。
段铮细细品味沈延望刚才的话,说道:“师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好像开窍了。以前听老师讲父为子纲就是为子的必须绝对服从父亲。我还整天胡思乱想,要是我父亲让我去伤害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该怎么办?现在想明白了,假如当父亲的行为有错,当子女应当去纠正,而不是一味地愚从。”
沈延望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程朱理学家的这一套对女性的毒害就更大了。《二程全书》记载了理学开创者程颐和弟子的一段对话。弟子问程颐,贫困窘迫、忍饥受饿的寡妇,可以改嫁吗?程颐明确回答不可以,提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程朱理学源于大宋,兴于大元,在我朝达到巅峰。男尊女卑的思想也随之愈发严重。我朝太祖下诏,规定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制,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这是历史上首次对寡妇守节进行制度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