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愁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临近傍晚,天色渐暗,皇后在佛前念了三百一十七遍经咒,跪得久了双膝酸痛十分艰难,只隐隐觉得有一双有力的手自身后稳稳扶起,皇后婉转抬眉,瞬间凝神,惊呼道:“是你!”
玉瑸如约而至,他还是一袭天色团蓝锦绣纹青衫,清净的脸庞上没有圆滑的气度,反而更有几许愧疚的坚毅之色,月色透过窗棂将徐徐清辉倾泻照耀,拉长了他修长的身姿和清瘦的面癯,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白芷清香,不浓不浅,恰到好处。
最先响起的,却是玉瑸一把温和似暖阳的声音,蓬勃着如晴日的阳光,赶走了阴郁积沉的晦暗,道:“是我,月盈,一别数日,让你受苦了。”
皇后勉强镇定下来将热泪从眼眶止住,哽咽道:“苦倒是没什么,从前的苦也不是没有吃过,只是多承受一层罢了。”
是他的声音,那样熟悉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秋日晴和的阳光为他照耀了一层锦色辉煌,清淡的白芷的气息暗暗涌至鼻尖,柔和道:“你还好么?从夏入秋你见瘦了,瘦得那么多。”
玉瑸伸手扶起皇后,四目交织处清晰地看清他的瞳孔,是一种炽热的爱。皇后的目光清澈无尘,清净得如天边云影,道:“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你应该知道我为何如此清减。”
玉瑸的急切盈在脸上,带着一点浅薄的焦灼,道:“我来迟了,皇上待你绝情无义,心冷至极,你是她的皇后啊!他竟然忍心让你受罪。”
皇后掩面只是摇头轻叹,道:“皇后又怎样?不过是一个称呼。”
玉瑸的声音有些稀疏且清脆,他喉咙里哽咽着几许辛酸,却极力含着笑,道:“道:“从你阿玛贬官至瑷珲,我便一直收集证据想要重查昔年之事,昔年之事多有冤屈之嫌,只是费力了许久,许多证人皆已伏法,却不能重新彻查。”
皇后凝眸侧首,她的身影笼在皎洁月晕下,更显得清冷孤寂,道:“当年先用天象之言困我于咸福宫,在设计阿玛与谦、祉二人串通,而后我问过阿玛是否得知那些悖乱书刊从何而来,阿玛矢口否认,但阿玛的徒弟却被人收买,跳出来诬告阿玛清誉,企图诬陷。”
玉瑸环顾着皇后背影,金线繁绣的衣裙像是道道冰冷的枷锁,使她失去所有的欣喜,道:“富保与太子才一进府搜查,便立时找到了那些谋逆之证,若说没人里应外合,我是万万不信。”
夜空中的繁星带着九月的微凉忽明忽暗,一轮明月晶莹如波,皎洁似水,将缕缕银辉洒向大地,悬在空中俯瞰人间离愁。
皇后的笑意哀凉得似叠叠冰霜,惨淡凝重,道:“可怜阿玛一生刚强,不想到了晚年因党政之争而祸延九族,更连累了穆尔察一族,害死了云盈,我每每梦见云盈满身是血来质问我时,我害怕,恐慌,她是我的妹妹,本来会有圆满的人生,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却因为我的固执、倔强、不肯服软而丢了性命,就算我在菩萨前念再多的佛经,也是我一生都赎不清的罪孽。”
玉瑸缓缓摇头,极力想要挽过她的手宽慰,道:“月盈你不能这样想,当日的事你也无力回天,皇上御极多年,最疑心的便是敢动摇江山社稷,诋毁帝王恩德之人,我虽在皇上身边做事,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后的思绪随着一弯月色恍惚到闺阁之时,道:“你还记得幼时来我家做客么?那时你才九岁,是皇子伴读,常在御前出入,连身上都带着那种天家贵胄的气息,那时我与杜太师的女儿杜蘅芜,御前大臣徐縡的女儿徐遣溪,礼部尚书明琪的女儿香芷绣花逗鱼,只在人群中一眼便相中了你。”
玉瑸拨动着皇后迎风飘逸而起的一缕长发,道:“难得你还记得。”
皇后如常一般温婉的垂眸,低低叹息道:“少年情意,至此不忘。”
玉瑸笑容忧伤且无奈,他长长的叹息中有着愧对和怅然,道:“深知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