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月小雨（一）

春光旖旎，暖意缱绻的时分，在一栋欧式风格的高层公寓阳台里，几盆盛开的茶花树幽幽地飘逸着宜人的清香。然而，棵棵枝繁叶茂的茶花树的树冠上，沉甸甸地簇簇茶花朵与绿若釉色的叶片挨挨挤挤的，在枝枝桠桠间已然如是朵朵绽放地大绣球花。

谭文琳望着这些开得正艳的茶花，微微地蹙了蹙眉，恬静地脸上多了几丝忧虑。随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慢步地走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她看着客厅里的祖孙俩，温婉地笑着说：“妈妈，孩子让我抱吧！”吴香玉看着郑永智，看他听到谭文琳的话音惊得睁大了眼睛，可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于是陪着小心地说："瞧，小智看着姥姥，笑得多开心呀！"谭文琳知道吴香玉心疼她，只好抬手曲指，用指背碰触了一下郑永智胖胖的又粉嘟嘟地脸。吴香玉凝神地看着谭文琳，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呀！看，脖子后面也有那么一团打着折子的肉。小手和小脚，一样也都打着折子呀！看吧，就像一节一节的白白静静地藕段子。”笑意清浅地回忆着说：“琳琳呀，记得妈妈生下你的那一天，你奶奶抱着你，看着你，高兴得呀真是合不拢嘴的。”她听着，试探着从吴香玉怀里抱过了郑永智，有些娇嗔地说：“妈妈，要不是有了哥，奶奶能高兴成那样么？”吴香玉叹息一声，轻声慢语地说：“咱们都是农村人，是种庄稼养活一家人的老农民。家中要是没个男人，田里那些事，还指望谁去干呢？农村人，哪家没有几亩地呢？几代人，哪一个不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哪家媳妇娶进门，不是盼望着家中添丁呢？如果生个男孩，不但能传宗接代，那家中不是也有了劳力可以耕种，养家糊口嘛！再说，女孩子天生就没多大气力。况且，女孩早晚还不是人家的人呀！”似想起了过去，话语停顿了一会，才又说着：“生你的那个时候，咱们的生育政策还没变。如果有个女孩，还能再生一胎。要是‘不管男女，只生一个好’的政策下来了，能有你啊！你呀，也算是计划外，被妈生下来的。”走进卧室拿出了奶瓶，放在了盛满热水的玻璃器皿中。

谭文琳轻轻地拍着又闭起眼睛，像是睡着了的郑永智。吴香玉轻声地说：“孝天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呀，也来了几个月了。现在，你把小智生下来了，我也应该回家看看了。如果孝天回来，让孝天伺候你们娘俩几天。到时候，妈回去看看你奶奶，接着再回来照顾你娘俩。”谭文琳从郑永智睡着梦笑的脸上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吴香玉，劝说似的回着：“妈妈，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小智生下了就交给你照看么？”从沙发上站起身，重复地说着过去的打算：“妈妈，我的身体只要一恢复，请得产假一结束，我还是要回公司上班的。你要是一走，即使孝天回来了可以看小智一时，要是时间一长看到小智没人照看，还不要我天天在家看着小智呀！妈妈，你们辛辛苦苦地培养了我这么多年，那些用在我身上的心血还不都白费了啊！妈妈，您要是真回去了，我哪还有照顾好小智的能耐呢！”话音柔和的，有些撒娇地说着。吴香玉从水中取出奶瓶，没接她的话，只说：“小智睡着了，你还是把小智放到床上睡吧！你也进卧室，躺下休息一会。妈只是说说，暂时还没拿定主意呢！”谭文琳抱着郑永智，感到腹部的束缚带有些松弛。她想向前迈动的脚步变得有些无力，心也像是突然从原来的位置落了下来，身体一时出现了空空的感觉。她只好把想说的话，暂时地咽了回去。吴香玉看着硬撑着走进卧室的谭文琳，忍不住地又说了一句：“琳琳，你奶奶的年龄大了，我也不能不回去照顾她呀！你要是舍得，就让我把小智带回去看。”谭文琳的脚步犹豫了一下，没出声地走到床前，把郑永智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她脱下鞋子，慢慢地躺在了郑永智的身旁，在感觉一阵疲倦向她袭来以后，不知不觉地如同往日一样睡着了。

吴香玉没有听到谭文琳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