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复查
往下移动,眼睛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天花板是灰白色的。
她似乎已经再也没有能力对抗生理疾病带来的痛苦。头发似乎都掉光了,连顶帽子都没有,整个头凹陷在枕头之中。表情十分痛苦,护士走到我的面前,
“我很少见到这样的病人。按道理来说,这种病人大多都撑不过两个星期。但她似乎有什么执念,撑了这么久。”说完,护士无奈的叹了口气。
后来又来了一位护士,驻足在窗前说,
“老太太很爱干净。但是病情严重到,她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了。口齿也是分不清晰,我们走到她床边,她也会用瘦的跟柴枝一样的手指着被单,喃喃的叫到。”
到了换药时间,我随着护士一起进去。
进去之前,护士小声地提醒我,病人需要静养,所以说话声音要轻。
我轻轻的将一束向日葵放在老人的旁边,护士将空药品取下,换上了新的。整个过程都是静悄悄的,静的只听得见检测仪“滴答滴答”的声音…
也许是她睡眠很浅,似乎在尽全力睁开那已经下垂且快要闭上的眼眸。然后很痛苦的向我挤出一个微笑。
再后来,老太太说话也变得困难。声越发的无力,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口气
我想亲手给她剥一次荔枝,可是她已经不能再吃这些了。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她似乎也明白我会让你难受,抬起来那只没有插着针管,却同样瘦弱的手,想要摸摸我的脸。我俯下身子,轻轻的拉住她的手,缓慢的触摸我的脸庞。
她依旧笑的像个孩子一般灿烂。
我有些心痛,出门又往附近的超市里跑去,买了一顶最暖和的帽子,希望可以给她最后一丝温暖。老太太看见我再次折回来时,虽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仍扯着嗓子,隐隐约约在叫唤我的名字。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被子上。
我轻轻的给她戴上帽子,即使很痛苦,但我仍瞧见眉眼间对我的笑容。
出了房门,我又想起护士对我说过的话,仍然不放心。我拉住了护工阿姨的手,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电话都给她。虽然和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似乎一见如故,换句话来说,是“忘年交”。
听护工说,老人年轻时是大学教授,深受学生爱戴。只是近些年,老人知道自己病重,时日不多,不想让自己的学生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就拒绝了学生的拜访。希望在学生心中留下一个最好的模样。
有位曾今是她的学生,也在这所医院,我也见过的。明明可以和她的学生打个招呼,但她就是不答应。说不愿意让学生帮忙,不能因为是学生的缘故就套近乎,来这儿的每一个病人都应该平等对待。生命面前没有先来后到。
距离我上次离开医院,大概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老太太究竟经历了什么。现在的她不能再吃任何东西,只能靠着流食和营养液撑着。
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病房,在门外驻留了许久。
走到了医院门口,就看到了这一景象,救护车还没停稳,护士们就迫不及待地抬着昏迷不醒的老爷爷向医院急诊室奔去。
担架从身边抬过,手术室外亲属的相互拥抱哭泣,病人们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呼吸,这里的景象是我一生中见过的,也是没见过的。医院的长廊似乎一眼就看得到头,仿佛也窥见了生命的尽头,我不敢再去看,也不愿意想。
这大概也是我害怕来医院的原因之一吧!
那天我就一个人独自坐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对面马路上的车辆来回穿梭。直到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心里是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