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知道,我不会了
龙娅双手捧着鱼缸,站在盥洗室的隔间里,沉默地看着倒立在鱼缸里的金鱼。
此刻的她,眉目无波,心情似乎与鱼缸中那片油胶混合的液体一个模样——毫无波澜。
她其实很清楚,金鱼还没有死。
只要自己敲击一下鱼缸,晃动一下水面,金鱼必定还会同往常一样,摇头摆尾,神采飞扬地再游上那么几秒。
龙娅松开托在鱼缸底部的右手,冷漠地将两根纤长的手指捻起,将金鱼捏在指腹间,定定地盯着金鱼空洞无神的眼珠看了好一阵子。
惨白细瘦的手腕轻轻挑起,扬了扬手,龙娅将指尖的金鱼丢进了抽水马桶。
隔间里响起了冲水的声音,金鱼在翻滚的漩涡中拼死挣扎,但划动着的鱼鳍,看上去软弱无力。
那模样可笑至极。
走出盥洗室,龙娅把鱼缸里的水倒进洗手池。
与以往的她不同,从来都是套上手套,用抹布和刷子清理鱼缸的她,眼下竟然只是捻着手指在水龙头下冲洗着鱼缸。
回办公室的路上,几名正在忙碌着的同事抬头瞥见被她随意地提在手里空荡荡的鱼缸,纷纷上前,争着抢着也要寒暄几句。
即使众人都知道,龙娅并不会因为少说了几句“节哀”就在工作中为难他们,但人类确实就是这种难免落俗的生物。
所谓“位高权重”,大概就是会致人如此。
龙娅的脸上也挂着名为“哀伤”的表情,说到底究竟是真的难过低落,还是只是机械地回应着大家的宽慰?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晚,龙娅照常驾车回家,稽溪市的路况也一如往常,拥堵不堪。
汽车一旦驶上桥,便堵得寸步难行,并无意外。
而龙娅却反常地熄灭了引擎。
她打开车门,从容地脱掉罩衫,离开驾驶位,对周围车辆的鸣笛声置若罔闻。
她向着桥边的人行道走去,每一步都落得平稳,步伐坚定。
龙娅浅浅地依偎在栏杆上,仰起头,舒展着脖颈,伸展出双臂,杏色的真丝连衣裙完美地贴合着身材。女人纤长曼妙的线条与笔直的栏杆交错出好看的角度。
好在行人不多,天也不大亮,她肩颈处原本有些突兀的痕迹,此刻也不算明显。
不过,单是那撩人的身影就已经引得越来越多的车主加入了鸣笛的行列。
当然,有哨音就有谩骂。
“俗世的咒骂声与遥远的庆贺来自一处。”龙娅对身后的吵闹声有些不满,但她的大脑突然回荡起这句话。调动面部神经,稍稍用了点力气,龙娅的嘴角呈现出好看的弧度,那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眼,微眯着,看上去好似一条通过它便能窥探世界,洞悉万物的狭长缝隙。
不去理会身后的嘈杂声,龙娅脱下高跟鞋,规规矩矩地放在脚边,光洁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任发丝与晚风极尽缠绵,动情地与星空拥吻。
良久,龙娅耳畔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于喧嚣中回眸,龙娅看见从警车来处跑向自己的人们,当即跨坐到栏杆上,望向星空。
“已经很晚了呢!”
是感慨,亦或是告别,像是对天色,亦似是对人生。
龙娅松开撑在栏杆上的双手,想要挺直腰杆站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动作优雅地从栏杆上脱离。
跌入河里的一瞬间,八月份的河水比预想的冷了一点呢。
桥上的声音尤其吵闹,龙娅还能看到忽隐忽现的光亮穿透河面,是探照灯吗?或许,只是霓虹灯吧。
算了,是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吧?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稽溪河算是稽溪市的母亲河,只希望这位母亲能帮她洗去铅华,涤荡污秽。
只是……
龙娅感到眼球难受得很,有那么一瞬,她紧紧地合上双眸。
很可惜,不能亲口对梁策说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