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问鼎 (九 下)
刀一举,就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既涨自家威风,又灭敌军士气的口号。
“杀过河去,活捉吃软饭的柴绍!”石家军的士卒才不管对方如何感受,怎么痛快怎么重复。
失去后继支援的李家子弟登时士气大落,被石家军和陌刀队接连砍翻了数十人,剩下的迅速后撤,桥上的通过浮桥,桥下的徒步涉水,互相推挤着向后撤去。
发觉势头不妙,临危受命的段志达立刻冲到了河道中央,站在一匹坐骑的背上大声鼓舞士气。“不要慌,不要慌,伏兵没几个人,大将军杀散敌军后就会回来接应咱们!”
“伏兵没几个人,大将军杀散敌军后就会回来接应咱们!”李家军的底层军官们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扯开嗓子,将段志达的话一遍遍重复。仿佛南岸杀来的伏兵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轻易就可以被柴绍驱散般。
“弓箭手,射住阵脚,射住阵脚!”喧嚣声稍微一停,段志达的另外一道军令又传遍的众人耳朵。
正泡在水里茫然失措的弓箭手闻令,调高角度,在自家兄弟和尾随追下河来的敌军交界处下了一波箭雨。弩手们也尽最大可能寻找目标,通过人群缝隙,将几个冲得太靠前的敌将一一射杀。
误伤在所难免,但毕竟令敌军推进的步伐为之一顿。趁着石瓒调整战术,调动朴刀手上前列阵的间隙,段志达将一道道命令及时下传。凭借麾下训练有素的底层军官,他终于将阵脚稳定在和河道南半段。隔着一条血河,与站在河水齐膝处的敌军遥遥对峙。
北岸,几伙朴刀手在石云的带领下,试图通过浮桥进行突破。被李家军的弓箭手和弩手重点照顾,丢下数十具尸体后,不得不承认了自己一方装备不如人的事实。石家军的少量弓箭手试图报复,却每每引来对面更沉重的打击。愤怒之下,石瓒再度联系伍天锡,希望陌刀手混在河道中的大队人马里发挥威力,却发现陌刀手们根本不敢下河。铠甲太重了,万一他们在水中跌倒,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南岸喊杀声如雷,柴家军已经受到了前后夹击。可就是因为脚下这条该死的濡水,这锅饭又做夹生了。无计可施的石瓒暴跳如雷,躲在盾牌后,恶毒的咒骂滚滚而出。什么吃软饭的小白脸,什么倒插门的老婆奴,只要能发泄怒气,怎么难听怎么骂。石家军士卒都是粗人,焉肯缀了主将威风,扯开嗓子,将石瓒的污言秽语齐声重复。
血战先是变成了弓箭互袭,转眼又变成了骂战。气得段志达两眼冒火,恨不得立刻重新发起进攻,将石瓒那张冒着黑烟的臭嘴用泥巴堵上。可在南岸的局势未明朗之前,他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等待自家大将军带兵杀回来,同时也不给两支敌军汇合的机会。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难熬,以至于他总以为头上的太阳已经停止了移动。河风渐渐变得冷了,明亮的天空渐渐涌起了乌云。乌云起处,隆隆地雷声夹着号角和战鼓,轰隆,呜呜,咚咚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骨头发痒。
“段将军!”期待的呼喊声终于从背后传来,却显得非常疲惫。段志达冲空回头,看见陈良诚骑在一匹被血染黑的战马上,背后插着两支流箭,“柴大将军有令,退回河岸与他汇合,放火烧桥!”
心里突地一沉,段志达咬着牙下令,“路踵明组织桥上人手后撤,毁桥。张显组织弓箭手护住阵脚。其他将士,跟随鼓点,一步步后撤!”
这回,亲兵们不敢再大声叫喊,而是采用约好的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咚咚咚咚咚咚”,伴着短促而低沉的角鼓声,桥上和桥下的李家军开始缓缓后退。先慢,逐渐加速,然后呼啦一下,全部退回了岸上。
弓箭手和弩手立刻奋起余勇,将箭馕中的羽箭迅速射光。趁着敌军举着盾牌互相掩护的时候,他们猛然扭头,撒腿就往岸上逃。
“追!”石瓒大声命令。“程将军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