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绝望

石根长途奔波，回到了家乡。

石船村还是旧时模样，依山旁水，房子稀稀落落。村头几个孩子在那颗硕大无比的古老槐树下玩耍，看见一条陌生的大汉骑着独角龙风尘仆仆的走进村子，孩子们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叽叽喳喳的尾随在独角龙后面。路过一家山货铺子，里面有人指指点点，似乎在说自己。石船村只有百来户人家，多数人家虽并无往来，却全都认得，尤其是石山家好歹出了两个武士，加之石根斩琦玉，封贵族，这可是石船村开天辟地前所未有的奇迹，石根的大名真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石根一进入石船村荣誉与羞辱的那根神经就绷紧了，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视若无睹。那山货铺子他太熟悉了，十三岁杀鳌之后，他猎获的动物大都卖给了铺子的老板，得来的碎银都交给母亲补贴家用。山货铺子老板也从不亏待他，他夺得武士称号那年，族人贺喜，山货老板还送了两枚金币给石山。此刻他骑行过街，虽然山货铺老板和店里的几个人都认出了他，却没有人出来招呼他，石根的耳膜震动，这些人的窃窃私语犹如波涛拍岸。显然，他被贬罚的可悲故事在这里也曾引起巨大轰动，他不再是这些年村里传说中的英雄，而是一个可悲可疑甚至给村子带来羞辱的卑贱角色。

石根的家在一个小山坡上，房子用坚实的厚木料制成，外面涂抹着厚厚的桐油漆。从前屋子里里外外总是被勤劳少语的母亲打理得干净整洁。望着熟悉的房子轮廓，石根有些激动，已经好多年没见到爹妈了。等他走近了，愕然看见院子里满地凌乱的枯叶，门廊上青花色的大蜘蛛结了网，这房子似乎已经被废弃许久了。房门却是开着的，石根着急，高声呼喊，“娘，爹——”

“根儿，是你，真是你回来了？”从屋子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急促沙哑，非常的苍老。石根冲进房间，只见床榻上白发苍苍的母亲摸索着床沿试图下来。她浑身颤栗着，双眼犹如干涸的枯井全无光泽，“根儿，你在哪里？”她双眼已盲，看不见眼前的儿子。石根一下抱住了她，“娘——”母亲用手抚摸他的脸，大声喊道：“根儿，你终于回来了，呵呵，你终于回来了——”她喜极而泣，眼眶却不见泪水涌出，只是全身抽搐。忽然，母亲的手软了下来，脸上笑容尚在，呼吸却越来越弱，竟然在在石根怀中倏然离世。石根不敢相信母亲就这样走了，他小心翼翼的把母亲放在床上，探查母亲的气息，他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见识了无数的人离开，但母亲竟然喜极而亡！他扬起头来，发出凄厉的狼嚎，声音穿越屋顶，刺破天穹。

原来靠飞鹰和戏班子传递信息的狼国，狼国的城市都有戏台子，狼国的村镇也多有说唱艺人，石根的故事一度是狼国的热门主题。石根被贬罚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石船村。石船村最荣耀的家庭成了最被奚落嘲笑的轻贱对象。得知石根成了罪犯的消息，本来就半截身子的石山立刻更加萎顿。几天后的夜晚，绝望的石山喝了很多酒，大骂葛叶，大骂那些忽然变脸的乡邻，然后拖着自己的瘸腿，踏着月色一个人去了鳌虾滩，把自己投喂给了他曾经的猎物鳌虾。清晨，有人发现了他的残肢断体。石山自杀后，石根母亲一连数日不吃不喝，神思恍惚，满口呓语。在她的一个本家兄弟劝说下，她开始进食。但她神经受了刺激，已经不能自理，那本家兄弟每天都给她送点食物来，她吃得很少，只是延续着生命，终日以泪洗面，念着儿子的名字，不再下床。泪流干了，眼睛也瞎了。

石根抱起母亲的尸体走出了家门，早有一群人跟在后面窃窃私语。那照顾石根母亲的舅舅也来了，他叫住石根，给石根说了些话，石根两眼空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听到石山葬身鳌口，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阵。最后他抱着母亲走进了原始森林。

在一个山岗上，石根抱着母亲坐下来。三天三夜，他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任凭风吹日晒，蚊叮虫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