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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漂泊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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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每个在大荒海相遇的人,或许能并肩而行,但都不长久,繁花寄希望每次的不期而遇,我却只想守着航船,直到终老。

从那天起,我又像往昔那般孤独漂泊在大荒海上,不悬帆,不执舵,任其四处漂流。

食物匮乏时,我会盘膝稳坐,神游八荒,睁开双眼时,已不知度过几多春秋。

每天都有漂流瓶起伏而来,看见后,我都会顺手捡起来收于甲板储藏室内,上次与繁花修缮海船需要潜入海底获取黑油时,将漂流瓶中的书信悉数倾倒出来,原本想抛于荒海,却被繁花阻止了。

她爱惜的什么似的,全都收于船舱之内。

自从她离开那天,我再也没有踏入她的船舱,当然,从她住进那刻起,我就没有进去过。

看着海上升起一轮圆月,彷佛闻到桂花飘香,这股香气记忆中才有,我好久没有见过木犀花开了。

我鬼使神差进入她的船舱,里头打理的一丝不苟,比我在时干净清爽许多。

花梨木案上层层叠叠摆放着漂流瓶中的寄语,月光如银透过琉璃瓦洒入舱中,恍如白昼,我躺在她睡过的的床榻上,松软枕头上依然残留着她的体香。

我拿起一封,是用墨笔在剡溪玉叶笺上书写的,字体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令人望之而有倾心之感,我借着月光默默读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下书“动天墨砚,张子寿”几个字。

我将它放在一旁,随手又拿起一书,雪白岩苔笺上施以彩绘,只见维摩诘居士凭几而坐在榻上,和前来问病的文殊师利遥遥相对,在他们四周,围满了随文殊而来的菩萨、天王和人世间的国王、大臣等,画作极为传神,上书一首小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落款是王摩诘,我心中一动,用手指蘸了灯油,将其粘贴在舱顶之上。

又拿起一书来看,墨迹极有风骨,上书: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我口中默念“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心中怅惘着什么:

冰心,不就是海上升起的那一轮圆月吗?

这天地间,不就是被月色映照的玉壶吗?

我思之忖之,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拿起另一封书信,看着上面飘逸文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时惊为天人,留款处写着“谪仙人”三字,不禁心生感慨,我不就是被贬谪在大荒海的失意人吗?

我将触动心扉的书文粘贴在舱顶,将太过豪放或太过无病呻吟的放回书案之上,如此这般看了五六书,当看到: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就想取出藏之已久的琥珀美酒夜光杯,对月当歌,豪饮一番,奈何醉心于丹道,早已戒了酒,凝神丹田片刻,已不复欢饮之想。

惆怅间,看到: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我叹息一声,随手放下,拿起一旁的薛涛纸笺来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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