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事故

“钱这种东西，赚多赚少，都是一个无定数，量力而行，适可而止。不能赚的钱，千万不要去强挣。我只要把天堂寨水电站的项目做好，咱们家就可以基本保证衣食无忧了。”父亲淡然处之地说道。

接下来，父亲把天堂寨水电站工程的推进情况与儿子分享了。按计划，工程将在九百天内竣工，工期相当紧张。父亲全身心投入到赶工期中，与工人们吃住在一起，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殚精竭虑。但受到本次凝冻灾害的影响，工程进度还是不得不面对延宕的现实。雪上加霜的是，工程目今进行到利用天堂寨河段枯水的有利时机进行坝体基部浇筑的关键阶段。凝冻天气导致施工停摆。雨雪过后，天堂寨河段势必水位上涨，坝基浇筑将被迫向后推迟。这给本就紧张的工期带来不小的冲击。目下的灾害天气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父亲因此心忧如焚。

由于长期在工地劳作，工地环境阴冷潮湿，加上此次百年罕见的寒潮的突袭，父亲的风湿旧疾再次发作了，且来势凶猛。他的手脚关节肿胀厉害，并剜心刺骨地剧痛，一点儿都动弹不得。继母梁丹忧心忡忡，赶紧请人将父亲送医。不料，路面结冰，车辆不通。没办法，继母只得雇了一辆马车，将父亲送到天同县医院。可县医院由于全城断电，备用电源又电压不足，导致许多业务无法开展。父亲在县医院所接受的治疗十分有限。不得已，继母又四处找渠道，在各处道路尚未完全恢复通行的条件下通过层层接力硬是把父亲顺利地接到炉江，住进了州医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父亲离开天堂寨工地的第二天，工地就出事了。一名工人在工地宿舍喝酒，外出解手时，不慎摔倒，头部重重地撞击在石头上，造成脑干严重受损。加上道路不通，又无法及时送医，这位工人直接就死在了工地。家属知晓后，马上纠集亲友到工地闹事，索要高额赔偿金。父亲获悉后，连夜托人给死者家属送去二十万。但家属不接受，要求赔偿一百万。父亲只得派人去谈判。最后，赔偿金降到六十八万，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一次性付清。当时，由于大面积停电，银行关闭了好几天。父亲为了凑齐这六十八万元，穷尽了一切手段，东挪西凑，焦头烂额，最终在约定的最后一刻如数将赔偿金送达死者家属手中。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父亲的头发白了一大半。这也是，赵书勤问父亲要盘缠时，父亲不能像以前那样及时给他汇款的原因。最后，还是找卞志和帮的忙。

得知父亲在天堂寨水电站项目上遭遇的这通挫折后，赵书勤更加认识到父亲挣钱的何其艰难。原本，父亲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农夫，一个为了家庭而疲于奔命的淘金客。一次机缘巧合，父亲侥幸在金洞上意外发了笔横财，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又到处承接工程，不管大小，只要能赚钱，都拼命去干。长期以来，父亲虽然通过承包工程确实也赚到了不少钱，但赚的都是血汗钱。父亲几乎每天都在工地忙碌，吃住也在工地解决。可能工作强度不及别的工人那么大，但要处理的事务庞杂繁琐，小到工地日常物资采购，大到工地承包价格评估，事无巨细，都必须亲力亲为，所以也不轻松。因为父亲承包的工程，大都是层层转包下来的。利润也经层层稀释，到他这里已经所剩无几。为了多赚点钱，父亲一般都不轻易请人。自己能做的，就尽量自己做；实在做不了，再货比三家地雇人帮忙。因此，父亲每天都要忙这忙那，不见片刻歇息。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一躺下就能酣然入睡。这也是父亲的宿命。他不像卞志和，文化高，谋略远，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父亲能赚的，也就是一些辛苦钱。

不过，赵书勤还是钦佩父亲。父亲不但能吃苦耐劳，而且行事稳重。父亲从不激进，也不冒险。任何工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从不参与，哪怕预期的利润再高。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也保证了父亲的辛勤付出不会竹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