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致深(1)
漪澜提着炭笔,打量着小左儿的眉眼,他的眉目清秀,线条柔和,却显得单薄,远不及周怀铭那双眼的深邃有神,怀铭深深的眼睑,浓密的睫绒,那高挑入额的剑眉,高高的眉骨,面部曲线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付诸笔端,该是多美的一幅画?
只漪澜想着画着,笔下便走了神,那线条便生出些硬朗,看的斯蒂尔直喊着:“不,不,不!夫人,你的画,不该如此!”
斯蒂尔急得一把握住漪澜的手,惊得漪澜欲抽手却不能,慌得一跃而起,却被斯蒂尔一把按住香肩,吩咐她:“做好,仔细画。”
漪澜心里生出些难堪,洋人太过粗鲁无礼。
斯蒂尔却毫不在意,望着眼前的僵直不动的小左儿,忽然握住漪澜纤细玉指的手捏紧那炭笔几笔勾画,那眼前的画就是另外一分样子。
斯蒂尔放下漪澜的手,在漪澜慌乱的心悸不停中指指小左对她讲述着如何观察人物,只漪澜的心被搅得一团杂乱如麻。
斯蒂尔走开,漪澜四下望去,丫鬟们都静静地望着那汝窑香炉专心致志地画着,似不曾发现斯蒂尔适才的放肆,漪澜的尴尬。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漪澜心下一个转念,不管如何,她心中无鬼,自当她也不曾看到。
此后的绘画,每日
多是拿小左儿在逗趣中开始,又在对小左儿的捉弄中结束。小左颇是害羞,一逗就满脸赤红如落汤的虾米,羞涩的双眼满是灵气。
每次画罢,漪澜都吩咐冰绡厚赏小左儿,不想让这老实孩子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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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逢了初一香火格外的旺。
因黄河水患,大量流民涌来兴樊,寺前有乡绅捐的粥棚。
不远处临江楼上,周怀铭同副将精忠在远眺长蛇般曲曲折折等候舍粥的灾民队伍。
精忠说:“大帅,打着富绅的幌子捐了这些米粮放赈,朝廷放赈的银子却被深定沿河灾郡的官府得了去。何苦呢?依着精忠说,朝廷有赈粮,就该轰赶这些灾民各回原籍去领。”
骆师爷摇了扇子叹气:“若能糊口,谁会千里奔波背井离乡来兴樊。”
“可咱们那点粮,也是从山匪窝里剿来的。那些富户各个滴水不漏的。”
骆师爷笑了:“若较真起来,大帅耽于美色,一掷千金求美人,金屋藏娇的佳话怕要被人名扬四海了。”
“那又如何?”周怀铭鼻翼一吸,冷冷一笑,“年少轻狂,放浪形骸,醉卧美人乡,不可吗?”
精忠不解地张张口,望向骆师爷一脸茫然。
“大帅新纳的八姨太这艳压群芳,才情盖世的佳话倒也罢
了。这是大帅为了博美人一笑,这血画溅当堂,西洋画师入内庭。香艳的故事已传遍兴樊。”
周怀铭唇角勾起一抹幽幽的笑:“怕已是传遍京师了。方夫子都要深信不疑了 。”
“那个方老倔驴?不要吧,他若再敢来折辱大帅,仔细精忠的拳头!”
精忠话音未落,被周怀铭喝止:“胡闹了,天地君亲师,对方老大人不可不敬。”
骆师爷只是笑了又笑,摇头叹气:“江山美人,只古难以取舍。谁料咱们大帅也是情种。温柔乡误英雄呀。”
周怀铭眸光里透出诡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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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画为漪澜在周府寂寥岁月中平添无限乐趣,而周怀铭这些日也总在衙门,极少回府。见他的时日寥寥,他总是匆匆来,匆匆走,有时同漪澜说不上几句话,就被侍卫们进来传话打断,行色匆匆的离去。
漪澜曾不安的问慧巧姐姐,老爷近来是如何了?
慧巧含笑安慰她,目光中也有许多无奈:“朝廷无日不风波,高处不胜寒总是有的。何况老爷年少身居高位,哪里能如你我一般的清闲自在?还能学什么西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