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明不知六道外

灵海顿了顿，仿佛摇了摇头，“这世上假象很多，但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争取，你这一世难道真的是来做过客吗？”

陈堂雪嗫嚅片晌，皱眉道：“不是。我其实，有想争取的。”

灵海道：“是吗？是因爱而争取，还是因为不甘？”

“当然是，因为，我……”虽说了“当然”，可接下来的理由却迟迟说不出口。那个字好像会发烫，一直烧着喉咙。

灵海叹了口气，“你其实很清楚该拿什么去信任不是吗？”

陈堂雪扶着桌子，有些难以呼吸。但当着灵海的面否认，只是闹更大的笑话而已。于是，他只能道：“是，我知道。”

“那很好。”话虽如此，灵海也并没多高兴，淡声道：“但你心知肚明，这是远远不够的。口中说对，心里未必觉得对；嘴上说好，心里未必真的愿意。如果你真的明白，就能种出你想要的东西。”

他声音渐渐淡去，院子回归空寂。陈堂雪望着那盆土，也全然没有找到答案的喜悦。

把一把剑当菜刀用，哪怕坚持一百年，也不能说你会剑。把百十沓符用来添火，哪怕烧了整个作乱的乱葬岗，也不能说你是符道弟子。心每时每刻都在跳动，但应心比应剑、应符，都要难太多了。

其实，上次在晚奉看到三生印爆掉后，他曾非常短暂地想过这个问题。

三生印由三道护心符组成。护心符是入门学的第一道符，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但三生印却是比抚顶印更强大的灵印。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比谁都清楚，他那道三生印虽然出来了，但爆的很快。如果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他的三生印绝对挡不住自己的抚顶印。

也就是说，他给予”生“的力量，远远弱于“灭”的力量。他所认为最强大的信仰之力，最多只能保护他一个人。

在望月阁见到十五弟，他说不出别的喜欢的花，是因为从没种出来过。就算偶有长大的，也是全靠植物自己强悍的生命力。即使现在他知道了答案，可如果青骨有种子，他大概还是会这样寄希。希望它能靠自己的努力和运气，重获新生。

可在封辞眼里，就算是短暂的雪花仍能有一个“长久”。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不用心去看这个世间了。

“对不起……”

陈堂雪伏向石盆，愈酸涩愈想发笑。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守到第十天，但可能不能把你种出来了。不过没关系，等你将来找到真正的主人，他一定会让你重回这个世上。”

桌下晃荡的两只小脚慢慢顿住了，纠缠在一起。灵焕抬起头，奇怪道：“大师兄，为什么竹子哥哥什么都信，就是不相信他自己呢？”

灵海搭着锄头，道：“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有人只信自己，有人唯独不信自己，还有人谁都不信。最可悲的是谁都不信，最痛苦的，是不信自己。”

灵焕似懂非懂点点头。看着镜中人跪在盆前，低头不动，怪道：“竹子哥哥是睡着了吗？在我们洞中，也需要睡觉？”

·

“风铃从没有响过。”

“只有外面才有风。”

“风，究竟是什么感觉。”

“危险。也许会被吹散。”

“但这样待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算了。”

黑顶红柱的大殿中，漂浮着一些白雾似的烟，不见人，却有说话声传来。

陈堂雪本以为又遇到了那个怪物，可忽然反应过来，他明明在藏天洞才对！这究竟是梦，还是什么地方？以防被发现，他还是先蹲了下去，藏到一柱子后。

这些声音虽然音色不同，但却有个极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全都毫无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实。

“神不会说谎。”

“可没有心，怎么才能种出心莲。”

“恶贯满盈的能入轮回，这里的却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