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自同风去,不扰人间天

沐橙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卜厌走后，她和云白戈一起搬了出来。

云白戈不常出门，消磨时光的唯一方式是教沐橙武功。

她进门打量一圈，没看见云白戈的人影，下意识往院里的石桌上看去，心里一凉——桌上的水杯杯口向下反扣着。

她一刻也不停留，提气朝城外走去。

云白戈和她瞎聊时曾说过：

“丫头，我仇家多，保不齐哪天就被发现了。”

她说道：

“所以，你出门带个头套或者把头发留起来呗。”

云白戈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我可以因为怕麻烦隐藏身份，却不能因为怕死隐藏身份，这样吧，我要是哪天准备去赴死，就把茶杯倒过来，你记得来给我收尸。”

云白戈此刻正躺在地上装死，也不能算装死，他只是在留一分气力。

“哼，这个大恶人终于死了。”

"没想到，他居然就在京城里。"

“真想将他挫骨扬灰。”

“你帮他收尸作甚。”

......

云白戈感受到周围一片寂静后，缓缓睁开眼，长时间的闭气让他猛烈咳嗽起来。

他不管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拖着身体靠到一棵树旁，转向西方。

此刻，时近黄昏，云朵披上金辉，透着些许还在挣扎的亮光，他没法砍掉面前的树去看见更多的天空。

想来，靠近地面的那部分天应该更好看，涂抹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大红、橙红、金黄、杏黄......

他很满意，他不是在一个湿漉漉的雨天，也不是在一个暗沉沉的阴天，而是在一个浓烈的黄昏死亡。

他本还可以和那些对手奋战到最后一刻，这才是一个武者的姿态。

不过他放下了自己的坚持，选择用江湖人最不齿的方式——装死来拖延时间，他还有些话要交代，不能就这么死去。

他被追杀的突然，匆忙将茶杯倒转，不知道沐橙能不能看见，如果她能在他死前找到他......

正想着，他嘴角上扬，老天眷顾，一切都很完美。

“你不是说你能以一敌十吗？你不是说你是这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吗？你不是说你打不过还能跑吗？”

沐橙在看到云白戈的那一刻眼泪就飙了出来，含泪连连问道。

“我打了十二个，没，机会跑，我真的，很厉害。”

他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一股青灰色，气息微弱，一一回答着沐橙的问题，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

“院里桂树下，有一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都是、都是给你的，有一个印章，是、是给叶青的，你要是碰到他，就帮我给他。”

沐橙跪在云白戈身侧，慌乱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小颗药丸，往他嘴里送：“叶青是谁。”

云白戈侧开头，避开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不用做这些徒劳的事。”

沐橙的声音藏着压抑、害怕和乞求：“这个药可以救命，你吃，吃了我带你进城。”

云白戈努力地想扯着嘴角上扬，让沐橙不要那么伤心：“叶青是我、我的，好兄，弟，不能，告诉，别人。”

他本来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光彩，上气不接下气，不停的呛出血，含糊地吐出这一句话。

“我，我很，幸运。”

云白戈的身体再也没有起伏，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沐橙的泪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消散，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没有气息，还有温度，一定还能救，这不是武侠世界吗，不是有许多起死回生的方法吗？

她的手轻微地碰到了他的脸，他整个人朝另外一边倒去，毫无预兆的、直愣愣的倒下。

沐橙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怨恨，恨这个世界，恨那些追杀的人，恨自己不早一点回家。

她被迫接受不想接受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