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落日大旗(中)
里斯国,也必定是赛里斯国的西部边陲。想到这儿,甘伯雷亦是吁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尚未吁完,耳畔传来了一声巨响。
那是一声钟鸣。钟楼离迎宾阁甚近,这儿听来更是如雷灌耳。甘伯雷吃了一惊,叫道:“出什么事了?”
他也知道自己来下的,乃是劝降书。若是阿史那帝基大汗恼羞成怒,不顾一切拿自己脑袋祭旗,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他刚问出,边上一个杂役也急匆匆跑到窗前向外看着,说道:“大钟响了!”
这杂役的口气也有些激动。甘伯雷道:“敲这大钟,有什么事发生了么?”
这杂役虽然是做些杂事的,却也颇有见识,知道甘伯雷担心什么,说道:“这是大帅召集全城老小,有至要之事要全体城民商议。甘先生请放心,纵然势必要有一战,甘先生也不必担心安危。”
甘伯雷听这杂役说得不卑不亢,更是又惊又佩,心道:“楚都城里连一个寻常杂役也如此大度,只怕泰希礼元帅要啃上硬骨头了。”其实他也不知楚都城全民皆兵,迎宾馆里也不会有闲人,这些杂役平时都是军人,有事了才来临时充任杂役。和甘伯理说话的这人,实是仁字营的一个什长,也是个小军官,自然谈吐大为得体。
此时薛帝基已登上了城,正向城民演说楚都城面临之时。迎宾馆离那儿虽然甚近,但薛帝基的声音却是完全听不到的。过了片刻,忽然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呼喝。开始时呼喝还有些乱,甘伯理亦听不清楚,但随之声浪越来越整齐,已能听清。不过甘伯理学会中原话后用得并不多,听不出在喊些什么,只知是两句话。正待问问那杂役,却听那杂役喃喃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八个字,是当初楚都城面临五万中原讨伐军时薛庭轩喊出来的。那时说出这八字,五德营上下其实都已觉毫无生理,但在众志成城之下,楚都城最终化险为夷。从那一天起,这八字也已成了五德营的信念。不仅是经历过当年那场生死大战的,就算是新长成的二三十岁年纪这一代,同样感同身受。
甘伯理皱了皱眉。他其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成语,只是有“宁为”、“不为”这样的连贯词,呆子都懂其中的意思。
看来势必一战了。甘伯理想着。他进入楚都城来,对这座城的观感甚好,实是不想与之冲突,本来也打好了在泰希礼元帅面前为楚都城说些好话,尽量优待他们的心思。只是看来这一切都没用了,战争的獠牙最终还是伸到了楚都城。很快,这座城也会与过往那些坚守不降的城池一样,成为一片废墟了吧。
他想着,心里已是一阵阵的刺痛。
楚都城的决策已下,回书便快了。从年轻的阿史那帝基大汗手中接过回书,甘伯理行了一礼,跳上马出了城。
在城头的大旗下,看着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薛帝基小声道:“郁父,楚都城也要到最后一刻了吧?”
这句话听来极是丧气,司徒郁小声道:“薛帅,我即刻安排人手,保护你出城。”
薛帝基淡淡一笑道:“郁父,你错了。帝基此生,一直没能有什么作为,本以为定要辱没了父亲的英名。此番有这留名后世的良机,岂能错过?我要让后世都传说,楚都城的薛帝基,纵然英年早逝,也是个不曾让父亲蒙羞的英雄!”
他说得并不响,但极是沉着。司徒郁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薛庭轩死后,他一手操办楚都城事项,巨细无遗,薛帝基几乎从不插手。在司徒郁眼里,薛帝基虽然还不算纨绔子弟,却也有些公子哥习气。此时才知道,自己实是错得太多了,薛帝基年纪虽轻,但在这年轻人的心底,燃烧着的仍是五德营历代英雄生生不息的热血。假以时日,薛帝基说不定真的能够重振旗鼓,让五德营再一次威名远扬。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梦想了吧。司徒郁想着。可是,纵然只是梦想,也将放射出灼人的光芒,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