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窄
郑王的马车已然去的很远,巷子重新变得沉寂。
韩云度默默地跟在妹妹的身后,看她安静无言地走着,月色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像一棵独自生长的伶仃小树。
听闻郑王殿下年少时意气峥嵘,喜愠不形于色。三年多前以山陵使的身份,为高祖修建陵墓,也许是在那里历练了心性,才会在方才妹妹冲撞马车时,不仅不动怒,反而还能耐心回应吧。
“元元,到家了。”他见妹妹情绪低落,低着头走过家门竟也不停,忙轻唤了一声。
李合月醒过神来,应承着,看自己走过了家门,不免失笑,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跟着哥哥进了家门。
韩云度进得堂屋,为妹妹斟了茶水,见她捧着碗若有所思的,难免关切问了一句还好吗,“……方才那位郑王殿下,就住在白衣桥北的武功巷里,许是哪时候见过,才会叫你认错吧。”
李合月摇摇头,想着方才的情形,只觉得怅惘。
虽说三年多前,他也只在最后才露出了面容,可那双眼睛那么好看,任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吧?
再者说了,方才她大着胆子问他,他不说不记得也不问自己是谁,却说记不清了,这就很奇怪。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程监门和二哥哥同他说的本朝夺位的事,逐渐同三年多前“判官”同她说的话对上了。
他与她一样,也有一个坏叔叔。
李合月心里跳个不停,神色就渐渐沉重下来,倘或是这样的话,怪道他当年伤的那么重……
见妹妹眉头紧锁,韩云度难免担心,“元元,你怎么了?”
李合月回过神来,见二哥哥面露忧色,忙叫他安心,“我方才冲撞了亲王殿下,还将他认错成一位故友,也不知殿下会不会怪罪……”
“……这位郑王殿下在城南深居简出,从不曾行过扰民之举,又有贤名在外。既然他当下没有为难咱们,后面也一定不会追究的。”
李合月不走心地点了点头,心里有几分感慨。
他是天潢贵胄,贵为皇子亲王,三年前的萍水相逢不过是他人生的小小意外罢了,可能的确是看她眼熟,却懒怠去想,便以一句记不清了打发了事。
想到这里,李合月觉出了点释然:即便尊贵如他,也有无能为力之时,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她了。
“从前倒不曾常常见到……”她小声说着。
韩云度似乎在回想,一时才赞同道,“武功巷的郑王府,从前是前朝魏王的府邸,三年前才改建为郑王府,听闻郑王陛下在永陵住了一年多,去岁才搬来。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是这些时日,才常常遇上郑王出门。”
同哥哥说了几句之后,李合月心里的怅惘冲淡了几分。
他与她不过是月亮上投射下来的两道月光,彼此都有彼此的轨迹,短暂交汇过,便各奔前程去了。
那年她祝福他与自己前程似锦,如今他贵为亲王,自己也开始挣银子,日子都会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吧。
她就这样想着心事去睡了,可夜里辗转反侧时,难免还是会想起前次在路边,马车里他手腕上染血的绷带——他的前程真的似锦吗?
李合月不知道,只在纷繁的思绪里慢慢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李合月便带了自己的泥偶去了“玉婆娑”。
杜大娘子起身起的很晚,冯掌柜就叫李合月在楼下等,她横竖等的无聊,便在玉婆娑里逛了逛,瞧瞧那些玉刻的、象牙制的磨喝乐,拿在手上研习一番,倒也琢磨出一些心得来。
冯掌柜看她如此好学,在一旁同她搭话,“从前咱们店子里,卖的最好的磨喝乐,是左近的一位叫做张常的老匠人,他是陕州凤翔府人,那里泥塑天下第一。他做的泥偶啊,栩栩如生。小老儿还记得有一年请了一尊他做的观世音娘娘,那叫一个宝相庄严,令人心生肃然……”
李合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