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生花
连视她为己出的姑母都不能相信的话,那这世上,她还可以相信谁?
李合月微侧了头,去看窗外一束落在蟹爪兰上的月光,匀停了气息之后,方才迎上他郑重的眼神。
“你伤得那么重,怎么又会来到这里……”她不接他的话,只顾左右而言它,“这里是城固县县衙的后宅,门前常有官差行走,可别被逮了现行……”
听她的话音,仍像是把他当作了汪洋大盗,赵衡意敛容蹙眉,只觉她这会儿忽然像个孩子似的,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此时仍以面巾遮面,因低头就她身高的缘故,面巾向外垂出来一些,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白净肌肤,又小又矮的小娘子也不怕人,瞪着双黑瞳极大的眼睛,看他看得入神。
他注意到她眼眉上方的光洁额头,月光映上去,茸茸的胎发乖巧地睡着,稚气未脱的可爱。
的确还是个孩子。
赵衡意并非耐心很好之人,此刻伤口被牵动,使他剑眉深蹙,看在李合月眼里,立时有了些许忧色。
“姑母待我亲厚,同亲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往后再遇上事,一定会谨言慎行。”
褪去了昨夜的一身狼藉,半大的小娘子显得格外乖巧,可看似认真的眼睛里,却有几分应付长辈的敷衍。
赵衡意的眼中立刻生出几分克制的怒意,他不笑时原本就显得凶煞,此时在伤口的牵动下,他失去了同她解释的耐心,一把捉住她的手,便要带她翻出窗外。
手腕骤然又被他擒住,李合月的心里也滋生了怒意,在他身后用力脱开了自己的手腕,接着拔腿就向外跑。
她到底不及身后人的敏捷,只在转出房门时,一把又被赵衡意拽回来,按在了门后,她心中骇怕之极,拳打脚踢的同时,想要呼号出声,赵衡意见状,抬手将她的嘴捂住。
“别喊!”他的嗓音里藏着克制的怒意,低头看掌下人圆睁着一双大眼,眼尾微微发红,浅浅一层泪水浮在了眼底,也不知是不是胸口的伤牵动了心腔,他觉出来几分莫名的痛意,只匀了匀气息,耐下性子放缓了声音,“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中仁。你随我来。”
他难得温柔待人,此刻已用尽了最大的克制,然而手底下的小娘子却尤其倔强,在他以为自己要安抚住她时,她却恶狠狠一眼瞪向他,接着张开口咬在了他手侧的小鱼际上。
都说小孩儿牙尖,这一口咬的不算轻,赵衡意虽承受能力很强,仍觉出了彻骨的痛。
她叼着他的手不放,甚至挑衅地越咬越狠,牙齿似乎都要嵌进去了。
赵衡意皱了皱眉,一手捉住她的肩,被咬的这只手索性带着她出了房门,再迅疾地跃上了屋顶。
李合月这是平生头一次上房顶,吓得险些站不稳摔下去,好在一把抓住了赵衡意的手臂,才站定。
赵衡意也不多言,只带她飞跃几个屋顶,接着在前院的正房房顶半蹲下来,静待了一时,方才揭开房顶错叠的几层瓦片,露出一个极小的洞口来,示意她向下看。
李合月心里砰砰跳,趴在小洞上看下去。
下方只亮着一盏昏昏的烛台,橘光微弱的光晕里,有一妇人坐在桌案旁,一手撑脸,像是在打瞌睡。
李合月只觉得这妇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仔细分辨,但见她像是醒了,站起身向外探看,也许是没等到要等的人,既而又坐回案旁,起站走停,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她的焦躁不安。
她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赵衡意,清辉下他守在她的侧旁一言不发,见她看来,他亦看过去,一只细小的飞虫飞过,他下意识伸手去赶,然而这小娘子却误会了他的用意,一口咬住他伸来的指尖。
指尖儿传来痛意,赵衡意无奈地对上她的黑瞳,任她咬住,另一只手去赶了赶那只趋光而来的飞虫。
李合月眨巴下眼睛,略显不自然地松开口,转开视线前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