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然而他现在已身怀龙嗣。
造化弄人,与谁言说。
宁侯隔着袅袅熏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顾长亭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君子坦荡,看有何妨。
少顷,宁侯轻叹:“朝中虽有襄王坐镇,但陛下迟迟不醒,始终不是个办法。”
顾长亭想起给自己治病的那位医者,问:“救我于危难的医者为何没给陛下诊治?”
宁侯一拍额头:“那日紧张仓促,心乱如麻,我竟忘记陛下也需良药。”
“烦劳义兄带我去见见那位医者,救命之恩应当面言谢。”顾长亭再提此事。
宁侯不置可否:“那大夫古怪得很,不轻易见人。”
“高人自有性格。义兄出钱出力替我解难,我感激不尽。”
顾长亭这句含蓄之言表明不介意宁侯说谎,亦凸显那人的重要性。
宁侯赧然:“我本不想用押禁手段,但他知道你的秘密,若泄露出去又要掀起波澜。”
“义兄宅心仁厚,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在情理之中。”顾长亭起身,“我们边走边说。”
顾长亭坚持的事无人能更改,宁侯在他柔和的压迫下无可奈何:“说了许多话,让义兄喝口茶再去不迟。”
顾长亭做出请的手势。
一盏香茶入喉回味无穷,宁侯意犹未尽,伸手提壶自斟,宽大袖口无意间扫落茶宠旁的一个锦囊。
顾长亭趁宁侯喝茶之际去看了眼秦恕。
之后,两人离开永延宫,没人留意落地锦囊孤零零地躺在案脚旁。
两人走后不久,龙床上的秦恕的眼睫颤动,似要醒来。
他在梦中将自己的过去一一回顾,因舍不得在东宫时与顾长亭相处的点点滴滴,便长久地停留在那里,因此迟迟没能苏醒。
但停留终有尽头,他感受到孩子的不安和顾长亭的辛苦。
影影绰绰间,即将消失在月光中的清瘦身影对他说:“陛下,臣累了。”
他累了,要离开。
他要离开我。
绝不放手的执着化作千丝万缕黏在秦恕身上,像木偶的提线将他拉出梦境。
几经挣扎,秦恕猛地从喉中发出极为沙哑的嘶吼:“长亭,别走!”
刚进宫来的玉公公听到动静,立刻奔至龙床前,惊喜低呼:“陛下,您醒了?”
秦恕的手艰难地摸索,想触碰床边人。
玉公公握住他的手,喜泪交加:“谢天谢地,陛下终于醒了。”
秦恕的意识尚不清醒,浑身僵硬不自如,眼前模模糊糊,辩声也不那么准确。
但他知道自己抓住了欲散的清风,所有力气都汇聚在手上,紧紧地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玉公公心知圣上是将自己当成顾相了,逾越之举虽不妥当,但顾相不在,没有别的法子。
当意识逐渐清醒,映入眼帘的脸不是自己想见的人,秦恕放开那手,干涸道:“给朕弄点水喝。”
玉公公赶忙去办。
秦恕望着穹顶盘龙,神色忡茫。
玉公公速去速回,将秦恕扶坐起来,托着错金錾花龙纹盏。
卧床太久,秦恕没什么力气,但他不要玉公公喂水。自己端过金盏,七分满的温水四分洒在他胸前。
这辈子没如此窝囊过。秦恕闭目咬牙,胸膛激剧起伏。
玉公公用干爽的绢帕沾干秦恕胸前的水,没有自作主张搭把手。
他知道天子自尊要强。
秦恕勉强喝完水,润了喉咙,问道:“顾相近来可好?”
“回陛下,顾相近几日安好。”
近几日安好?
“现在几月几日?”秦恕问。
“五月十三。”
秦恕猛地皱眉。
自己昏迷将近一月,朝中诸事应是顾长亭在处理,怀胎快五月的他如何吃得消。
“去泰和宫接顾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