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只是从前烟雨,磨灭几英雄
想尝试着做好一个细作,如果有可能的话……
夜晚,艰难困苦,既为了渎职自责,又为了不属于他的罪名焦虑,那边的烂摊子全都没法收拾,这边的责任担负又悉数找了上来,愁绪千重,心思凌乱,此身仿佛非他所有,与窗外的风雨一样飘摇。
一声微响,无人听闻,他却意识到,有个绝顶高手潜入了他暂时寄居的民家,阴霾天色,非得擦亮一丝火光才能相互看清,他的前途、他的心,其实都和这火光无异。
“程掌门?!”他不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程凌霄。
终于等到程凌霄来,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审判,而是判决,倒是和宋军的表现吻合——
“将有关‘掩日’和‘惊鲵’的一切,全都交还给我。”程凌霄冷厉开口,不容余地,对一个可能变节的细作,多事之秋如何能留有半点余地。
“我……”他无法辩解渎职,但“我不曾变节……”
“我也不希望你和前一个‘掩日’一样,你是我亲口向盟王举荐的。”程凌霄语气中全是舍不得,怎么可能不给他机会辩白,“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我觉得变节与否,该由你向盟王亲口解释,由他先行判断论处,但在此期间,若海上升明月再出半点差池,必然将你杀之而后快。”
因为邓唐死难同胞无数,作为全部证据对准的罪魁祸首,他被最欣赏他的人亲手逼出了海上升明月:“好,我,不会再过问……”也好,悬了这么久的刀,总算由程掌门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其实也有过舍不得,不是眷恋这细作生涯,而是这为了主公效力、为了家国效命的光荣,奈何他只能被迫接受这个“走”的结局。还能如何?赖着不走?他早该明白的,他再怎么想留下,宋军哪怕说过万分之一的“惊鲵就是莫非”,他也断然做不了海上升明月了。
秋意愈浓,晨雾迷离,南阳全境飘起细雨,此间人事仿佛仙境,失去了一切价值的他驻足在这民家的竹屋上,远望着那些陌生的、曾流离失所、又其乐融融的诸色人,一时失神,僵硬转身,透过窗回看屋子里还没睡醒的雨祈。
雨祈,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该致力于天下的一统、种族的相融,应放下国别的偏见和仇恨,那么我,确实就不能再当细作,不该对那个位置有留恋。雨祈,你是希望见到太平盛世的女子,怎会希望我继续敌视和欺骗你的父亲?此刻的我既然再无别的使命,就当为了你,为枉死的无辜们,将郢王他救出来,归向眼前这般的情景……
故土牵挂,袍泽之情,又当如何?可是这几个月,他竟和郢王府的人们也产生出了过命的交情,教他这样的至情至性如何可以割舍……那天清早,他自觉魂魄被那一幕朦胧的秋雨抽离,竟然排宕开了前些年的凌云壮志,也模糊了从前有人夤夜为他挑灯补衣的记忆。他只知道,他接下来的价值没有其余,当务之急正是为了雨祈救郢王。
一阵冷风骤然吹过,似是来自八年前荒原上的长江边上,冲撞得他胸口隐隐作疼——
“我抗金的动机是什么!是为了在别的民族面前能够骄傲地抬起头,骄傲地告诉他们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宋人,而不是亡国奴!”他的抗金理想,确实不只是这样一句宣言,可是,这却是他抗金的根基,失去它,完全站不稳!抗金都不可能了,又怎能当细作?
“她是怎样的蚍蜉撼树,竟要去与你的理想对抗?”雪舞曾问过他。他却一直不知道,雨祈根本没摧毁他的理想,而只是将之向下兼容……经此一役,他不仅对邓唐的同胞感愧,更是把南阳的郢王府金兵视为己任,或许,程掌门与他区区一面,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坚持将他推开?
近十年来恍如一梦,无路可循因果难觅。
不管是常牵念所说救郢王要紧,还是程凌霄所言势必向主公澄清,上天都给他指点了一条再明显不过的路,趁着常牵念卧薪尝胆隐居在此,他去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