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了生存迁徙
从南到北的火车,哐哧哐哧开了一天一夜,刚上车的新鲜感很快被车里的闷臭冲走,火车一站一站停,行人来往上下。人很多,味道也很多,香肠、泡面、鸡爪、瓜子,混着脱鞋旅人各种脚臭味儿扑鼻而来。
车票买的急,只买到站票。吴悠身量小,被吴雨晴塞进座位底下,枕着包袱困了还能眯一下,来往上厕所接热水的人不会打扰到她睡觉,对面车坐底窝着的略圆润的大汉可没这么幸运了。
吴悠蜷缩在座位下面,望着对面窗户透过来的光,视线受阻她只能看到窗户的一个小角,车窗开着,窗边男人将瓜子皮顺手扔到窗外。嘈杂声慢慢变得遥远,心脏跟着火车哐哧哐哧地跳动,嗑瓜子的男人挡在那个小角上,偶尔向后靠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绿便会映入车座下吴悠的眼底。吴雨晴跟其他没有坐票的人一样在过道上坐着行李包,总会有人因上厕所或接热水一路喊着“借过”,她瞧着这些人的笑扎眼,但也只能不停地站起,坐下。
这是吴悠第一次火车之旅,大部分时间她都蜷缩在坐椅下。多年后她第一次坐高铁的时候,林先生问她:“你一直低头看什么?”,她说:“这椅子下面人可钻不进去了。”“钻进去?”,她看着林先生不解的眼神,然后失笑。她那时多么庆幸自己能占据着一块“宝地”,甚至和同样塞进来的“邻座”尴尬对视时眼神里交换着各自的侥幸,林先生这辈子没有过这样的窘迫,怎么可能明白吴悠此时到底在笑什么?
火车再一次停了下来,广播里终于出现了吴雨晴一路上一直念叨的名字。匆忙收拾行李,从座椅下面出来的吴悠看着窗外的雪花愣住了。
“快点儿,把包袱给我,去门口去!”吴雨晴推搡着把吴悠从里面拉出来。
“这是雪吗?”吴悠盯着飘落的雪花,语气有些兴奋。
“冷的要死!赶紧把这个穿上!”吴雨晴把包里的厚衣服全都拿了出来。
冷风贴着脸灌进脖子里,好似蚊子嗅到了新鲜血液般冲动,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绵延到了后脊背。吴悠被母亲推着往前走,她看见雪花落到人们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鞋子上,看见一个个留在雪面上的脚印,看见远处飘飘洒洒好似庆祝般从天而降的雪花,看见雪花尽头的那片山头上的小松柏越来越远。
她们到站的时间是清晨,一团团哈气冷得让人恍惚,她想这应该是梦吧?可这些雪花如此真实得落在她脸上,然后在眼角融化。
出站口没几个人,可吴雨晴仍然认不出哪个是李家幺妹,却瞧见有个人一直朝她招手,喊她的名字。她穿着棉裤棉袄,带着一个能把耳朵下巴都能护住的棉帽子,只露着两只眼睛。
“你们穿的也太少了!不是跟你说了把最厚的衣服穿上吗?”李家幺妹寒暄着,贴进吴雨晴又说了一句:“就是个子高的那个,你瞧瞧咋样?”
她轻轻推了吴雨晴一把,那人顺手接过了吴雨晴手里的行李,她碰到了他的手,只那么一下,却让她感觉挺暖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个热水袋分别递给了她们母女,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应该就是雪中送暖水袋的人吧。母女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吴悠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高大起来,甚至每走一步就稍稍漏出的脚踝都变得有些可爱。
这个可爱的男人叫杨兵,是一名小学老师,身材高大,带眼镜,样貌斯文。他父亲杨建国在乡镇政府上班,母亲曾经是乡镇妇联主任,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他是杨家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倒数十年,他在镇上也称得上“抢手货”的。比起张成才,杨兵对于吴雨晴来讲简直是一个彩蛋,可生活不会凭白掉馅饼。杨兵之前也是娶过三个老婆的,条件都不错。邪门的是,过门之后没一个人活过三年,第二个老婆还是怀着孩子离世的。人们常说事不过三,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就会发现有时候科学知识在命运面前根本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