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老八的母亲是道光年间生人，到现在已是跨过两个世纪经历了将近百年风雨的人。人活到这个年纪应该什么都看透了，也应该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了。可是，终究是为娘的人无论何时心里都记挂着自己的儿女。她有四子四女，其他七人都已各自成家，但唯余老幺顾老八六十多岁仍旧孤身一人。

顾老八早年也是有过娶妻的想法的，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娶成。再后来，他也就不想这事了，毕竟与母亲相依为命也没什么不好。

忽而有一天，不知道顾母是怎么想的，她居然生出一个为自己老儿子找媳妇儿的想法。

“娘，我不想找媳妇儿，咱娘俩过得不是挺好的吗？”顾老八一听说顾母要为他找个媳妇儿，急得从小矮凳上跳了起来。

在他们当地有一种说法：人老而不殁是因为有心事，就好像子女未成婚这一类的。自己多年孤身一人，老母亲身体康健，生活喜乐，顾老八便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也谨守着这个不知真假的说法——毕竟用自己一生孤独换母亲的“永远”陪伴也是非常值得的了。

“儿啊，你娘我也九十多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被阎王老爷收走了。按理说，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很知足了，也没什么可求的了。可是，娘不放心下你啊。你说，等娘走了这世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可怎么办啊。”顾母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您这是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顾老八十分生气差点吼出来。试问，这世间有谁愿意从自己至亲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我不是还有兄弟子侄吗？娘，我不是孤独一个人。”顾老八语气稍缓轻声地宽慰顾母道。

“唉，你那些兄弟姐妹也都年纪不小了谁能顾得上你？侄子侄女又有什么用呢，都不是自己亲身生养的，能贴心吗？”说着说着顾母更加焦急了拉过儿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伤心地哭起来。

顾老八见状赶紧妥协：“娘，娘，您别哭了，我……哎呀，我答应您还不行吗。”嘴上答应着，可顾老八心里却不这样想：先答应着稳住老太太，反正这世上也不会有谁傻到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指不定哪天拖着拖着老太太就把这事忘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这个“傻子”还是被顾母找到了。

这天顾老八外出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堂的女人。那个女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面色黝黑，体态略胖，说话声音洪亮甚至有些聒噪。

顾老八心中顿时烦闷非常，并未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半晌之后那女人走了，顾母才唤顾老八过去。

???顾母坐在炕上见儿子过来了，赶忙招呼儿子坐在自己身边。

“儿呀，你看那女人怎么样？”顾母身子前倾，盯着自己的儿子急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我看都没看。不要。”顾老八头也不抬地回答，并在顾母旁边坐了下来。

“你这不孝子。”顾母气急一巴掌拍在顾老四的脑袋上。

“娘，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打我头。”顾老八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抱怨母亲。

?“甭管你多大也是我儿子，我呀，也永远可以打你的头。”顾母佯装生气地说道。

“是，娘你说得对。”顾老八说完坐到另一头为顾母捏起了腿。

顾老八终是结了婚。可是顾母在他结婚不久却死了，这对顾老八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从那以后，顾老八整天萎靡不振、郁郁寡欢，甚至连田里的庄稼都荒废了。

那新娶的媳妇儿许是见这顾老八如此颓废没用，便连夜卷着顾老八给她的彩礼和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跑了。

娘死了，媳妇儿跑了，顾老八一夜老了几十岁，干瘪的没有了人样。

“你是说你听到顾老八在夜里怨恨的诅咒才去他家的？”妫心看着明幻问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