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袅袅白烟从博山炉飘出,压下一室艰涩辛苦的药味。
长生殿门口围了一圈人,蒋宏远被簇拥着。
如今他已经致仕好几年,在京中开了个小医馆,天刚亮大门就被敲得摇摇欲坠。
太医丞中有几位是蒋宏远的学生,平时常常将老师的名号挂在嘴边,以师承蒋太医为荣,再见到老师时更是热泪盈眶。
其实皇帝病情如何,各人心中皆有揣摩。
四皇子亲自来请人,蒋宏远在路上就打听好了。说是太子授意,蒋宏远便心知肚明,不过是做个筏子好叫他们顺流而下。
皇帝缠绵病榻乃至身故,禁内却频频见血,传出去储君的名声未免不太好听。
蒋宏远如果能治好皇帝,金银珠宝和虚衔封赏都是锦上添花,对太医丞供职的医官们来说,皇帝的病情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随时能带来杀身之祸。眼下,蒋宏远就是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就着宫婢端来的茶盏,四皇子猛地饮了一大口凉茶降降火气,也不顾皇子仪态,直接用衣袖擦去唇边水渍。
他从出宫开始到回来,马不停蹄,清早吃得那些米粥包子早已消化殆尽,腹中空空。周遭的人都在关心陛下的病情,四皇子抬脚往外走去,准备去用些点心垫一垫。
宫道上两个身影很眼熟,太子与小公主一前一后。
傅知妤远远看到四皇子的身影,向他招了招手,傅绥之沉默地瞥她一眼,等到四皇子走近时,才说了句“辛苦了”。
四皇子与太子简明扼要地说完事,注意到傅知妤手中的食盒,一时间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出来了。
“该不会是知道你四哥饿了一天,来给我送点心的吧?”
傅知妤回忆起食盒里四分五裂的糕点。
万一被人看见,她还要不要面子。
小女郎发间步摇甩的叮当作响,四皇子叹气说好没良心的妹妹。
傅知妤眼神飘忽不定。
“方才她和我在一起。”太子为她解围。
傅知妤附和着点头。
傅绥之唇角微微扬起,随后又恢复面无波澜的模样。
有太子和蒋宏远坐镇,长生殿表面又恢复了平静。
而水面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外人不可窥视,只能通过偶尔出入的宫人,观察他们的神情,暗暗猜测。
到了夤夜时分,灯火通明。
人人都知道这会儿该睡了,但阖宫上下没一个人敢真的合眼,紧紧地提着心,管住自己的嘴,眼巴巴盯着长生殿的动向。
傅知妤困得揉眼睛,眼眸周围被揉得发红。
长发已经被擦干不再滴水,她正在廊下等着夜风吹干发丝,浓黑如墨垂在身后。
今夜的情形,想安安稳稳在床上睡是不大能够了。
如今长生殿里汇聚了太医丞各类妙手,给的意思是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眼下内监们正在来回传着前朝的消息,让皇后与太子有时间决策定夺。
她伏在女使的膝上,女使徐徐摇动手腕,为小女郎扇着凉风,伴随着檐角风铃无规律的响动。不光是眼皮变得沉重,连铃声也变得愈发朦胧遥远。
直到更漏声入耳,傅知妤才惊觉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慌慌张张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女使松绿色的衣摆,而是月白色的衣角。
原来清浅的香气并不是她的幻觉,傅知妤还像是没睡醒,唇间呢喃:“荷月姐姐呢?”
傅绥之失笑:“我让她下去了。”
太子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缠绕在指尖,又流水似的从指缝间淌过。
傅知妤很不好意思地起身,摸了摸已经吹干的长发,再看看他手中那把湘妃竹的团扇,绣着女郎喜欢的花卉蝴蝶,拿在太子手中略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头脑被夜风一吹,也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里是谁在打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