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颜乔以为孔峙会开敞篷跑车。在她对二世祖浅显的刻板印象里,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都该是趁着交通管制松懈,漏夜出门,油门一脚踩到底,车速不低于二百迈的混世魔王。
何况覃琳的车都敢那样停在集团大门口,他这个当家做主的掌权人岂不是更加威风?
没想到孔峙开的是一辆低调奢华的suv。
她认得车上的字母。
maserati levante,玛莎拉蒂莱万特。
意大利出产。
树叶上立一柄三叉戟,是博洛尼亚的市徽。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大一的时候就读遍了图书馆的藏书,大二那年线上的电子版也被她翻阅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到了大三奶奶生病,她本可以出国交换。可惜她受亲叔叔坑骗,还没毕业身上就背负了上百万的债务,病中的奶奶也每况愈下,不幸在今年万象更新的春天与世长辞。
她的人生就是这样改写的。
三月的倒春寒比凛冬还要森冷迅疾,她蜷缩在漆黑的巷角被债权人逼债。
她穿得那样单薄,他们却想撕碎她身上仅有的衣料。
他们推她,扯她,攥着她的手腕大声嘶吼,肮脏的唾沫星子溅在她白净的脸上,口腔里喷吐的恶臭和冷风一起灌进她的鼻道里。
而她差一点就能躲过这番追讨,是她的婶婶鸠占鹊巢,然后拿挖土的铁锹将她撵出了生活了十几年的花园洋房,推她进了和火坑毫无区别的人堆里,她还没跑出巷口就被那群人捉住了。
当时她身无分文,兜里仅有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但是他们不识货,只是逼迫她一撇一捺写下了联系方式和身份证号,还有还款日期,扬言她要是逾期未还,后果自负,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独留她一人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冷?”
直到孔峙出声,颜乔才恍然察觉自己环抱着双臂,略长的指甲将匀净的肌理戳得凹陷下去。
乍一看,确实会觉得她是被冻成这样的。
“没……”有。
“有”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发现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今天是出了太阳的,地库里的温度也超过了十五摄氏度,孔峙却为她打开了车里的空调,开空调前还特意把扇叶扒下来,避免暖风对着她的脸吹。
不扬声色地体现着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如果不是她对自己低微的身份有着深刻的自知自明,一定会为他不经意间的举动痴迷。
虽然车一直没出地库,但孔峙驾轻就熟地开了五分钟,已经驶出了一点五公里左右的距离。
终于,车倒进了b区的一格停车位里,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熄火后,暖风随即也不吹了。
孔峙解开安全带,颜乔就跟着解开安全带,孔峙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后来他们进了电梯,孔峙突然问她:“你总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商场的经营状况良好,不管什么时间段光顾,电梯都是满员甚至超员的。在孔峙说出这句话之后,电梯里至少有三双陌生的眼睛朝他们望了过来。
估计是以为他遭遇了病态的尾随者,他们看颜乔的眼光里有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颜乔猝不及防接到提问,被问得心慌意乱,冷不丁抬头仰视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第一次看清他端正柔和的五官。
电梯的门就是在这时候开的,明烈耀眼的灯光照进来,给他的眉眼叠上了摄人心魂的滤镜。
她屏气凝神,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的搏动。
频率快得惊人。
虽然该出电梯的不是他们,孔峙还是在刚才在场的人出去前替她洗清冤屈,从容不迫地说:“一会出去挽着我,和我并肩。”
电梯里的人只当自己是走着走着忽然被踹了一脚的狗,有的甚至背过身去掩饰甜蜜或不满的情绪,颜乔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