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鹊

迦若耐着性子听完亭台中男子的话，唇际笑意有些捉摸不定，半晌开口回他：

“先生是方外之人，可我，却只是十丈软红里一俗人。我的俗烂醉在骨子里，拿热水烫都淋不掉。不论风月情爱，又或富贵名利，总是欲壑难填，想要两手尽握。是以，恐怕要枉费您一片渡人的苦心了。”

“至于我究竟前世是谁，今生又该同她有什么样的结局，就请先生且看着罢。”

言毕，迦若向男子含腰施了一礼，而后决然转身，离开了这片绮异之境。

梦醒时分，外面天光熹微，旭旦将升。他睁眼，愣愣地出神，还不甚清醒。直至“砰砰”几下敲门声后，李意欢随之唤道：“迦若”，才拉回了他的思绪。

未及挽簪更衣，他身着牙白的寝衣，披散着一头乌发，直接开了门。眼前穿着银霓红锦裙的女子，姿态掬雅慵娇。眼波流转之间，无限情意婉转。

几乎与梦中所见的情态，别无二致。

迦若动了动唇，羲和二字差点便要脱口而出。不，他掐了掐背在身后的手，甩了甩头，遏止住脑里的臆想。告诫自己：

如今她只是他的妻，小字蜜蜜，再不是什么女帝羲和。

见他这一番举动，李意欢怔愣了一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失笑道。

“唔，迦若，你没睡好么。”

迦若揉了揉额角，想起彼时二人新婚不久，外界看来，他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为了把戏做全，他与她商议，先回宫中拜见明帝，再“招摇过市”一同去招贤寺上香。

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在历经了如此真实的南柯一梦后，他十分抗拒去佛寺，内心更隐隐有些惶然。

迦若抬头，面上若无其事地看着李意欢，稍稍点头，语气颇为无奈：“是呢，什么都逃不过蜜蜜的眼睛。我昨晚看公文有点久，喝茶喝多了，后半夜才睡下，现下还不大清醒。”实则，他思忖着措辞，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蜜蜜，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李意欢挑眉，很是不解，顺着他的话道。

“什么奇怪的梦？”

这样看来，她应是没有和自己一般，无端地梦寐起前世种种了。迦若不禁松了一口气，旋即话锋一转，轻松与她调笑道。

“蜜蜜，我倒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位得道高僧，说要渡我入佛门。我不肯，因我六根未净，舍不得你，理应与佛无缘。可谁知，大师竟要做那法海，生生将你我拆散。”

迦若面无愧色，说得一本正经。李意欢压根没想到他是信口胡诌，神情十分讶然，却是讷讷地没说出什么话来。

迦若假作哀哀地一声叹息，继续说道。

“所以蜜蜜，不若今天我们便不去招贤寺了罢。换个地方，就去南胭斋，挑些衣裳和脂粉如何？省的我再做这样的噩梦，实在是吃不消。”

闻言，李意欢眉目若有所思，眸色略显迟疑。因一场梦就临时变更行程，实在不像他的作风，想来是有什么别的事了。

迦若既然这般请求了，无论事实到底怎样，她既选择同他合作，自然该相信他。

于是，她稍加思索，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