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定体问
多灾多难的庆历二年(1042年)终于过去,随着宋辽之间签订新的盟约,西北战局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辽人得岁币之利,有意维持眼下秩序,因为这是辽朝的最优解,让西夏和宋朝一直流血,自己居中获利。而元昊方大胜,踏平关中的心思还没有收,辽朝突然伸这一手,元昊很不满,西夏与辽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换而言之,宋朝方面的压力减轻了。
三次战败让宋朝上下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国防军备是如何地不堪,自澶渊盟誓以来,国朝不知兵四十年,很多问题被歌舞升平所掩盖,如今一朝展现,不知吓到多少人。
战争是最好的磨刀石,你阴谋诡计也好,你堂堂正正也罢,终究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拼过,伤亡人数骗不了人。
元昊自立为帝初(1038年),宋朝上下皆言元昊不过跳梁小丑,但是几番会战下来,究竟谁是小丑,显而易见。
落后的运输体系,贪污腐化的军队,争功怯战的将领,紊乱可笑的指挥系统……
暴露出很多很多的问题,亟待解决,可是一般人看不到如此多,他们看见了结果,结果就是宋军连败,丧师失地,国库亏空,而元昊张狂肆虐,肆意妄为。
根据结果他们作出了反思,那就是宋人无一战之兵,无一战之将。
而秉持这一看法的,不乏宋朝执政之人,范仲淹在奏折中提到横山蕃部骁勇善战,建议多多招募,一则强大自身,二则省得这些蕃部投靠西夏。
当然范仲淹奏折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不希望那些驻扎在京城的老爷兵来战场,享受惯了,打又不能打,身后干系一大堆,不听使唤,那任福葛怀敏招致大败都是如此,主将让他往东,他非要往西。西夏之人将京城来的兵视为东兵,闻之则嗷嗷地扑上来,那一个个鲜活的脑袋可都是战功呀。
赵祯在后宫之中,也时常感慨自己没有李牧,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大将,曹彬这样的开国功臣老的老,死的死,后代子孙皆是不堪重用,使国家困辱至此。
用后世哲学的观点来看待,这就是陷入了英雄史观的错误看法之中,李牧远逐匈奴,那是因为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大大加强。卫青霍去病能够追亡逐北,封狼居胥,是因为汉武帝收盐铁之利,强武备,有着一个帝国在后面支撑。
我们不否认李牧他们高超的军事才能,可倘若当时中原四分五裂,无力北顾,便是卫青霍去病有再大的军事才能,统率数百人有可能封狼居胥吗?
再说得直白一点,卫青奴隶出身,霍去病十七岁就封了“冠军侯”,换做宋朝,哪个皇帝,哪个臣子会允许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率领万人出征,唾沫星子都要喷到皇帝的脸上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反思军队和将领的问题就可以了,背后的政治体制问题,同样很严重。即便是有卫青,你发现的了吗?你用的了吗?赢了之后你能够保护的了吗?后面狄青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要说赵祯范仲淹他们不明白这背后的干系,赵昕是不信的。
只不过,赵祯范仲淹他们显然都认为重文轻武,守内虚外这项祖宗之法,尽管带来许多弊端,但是维护了国家的稳定,是弊大于利的,所以才默然不改。
这个看法目前来看,或许确实是如此,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恐怕就未必如此了。一场宋夏战争的洗礼,让赵昕深深地认识到,自己所生活的时代,远远不是后世想象地那样平和与安静。
如果自己生在江南富翁家中倒也罢了,可惜可惜,生在帝王家,享受万兆供养,自然也承受着万兆的责任重担。
权力与义务,本就是互相对应的,如果你无法保护自己的子民,保护子民的财产,你有何面目继续执政。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的政权,适用于任何的统治阶级。
心思发生转变之后,之前看不下去的政书,赵昕也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