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她的意思是,让旁人捧着道经念给他听?昨夜信誓旦旦,绝不会离陛下而去,全然忘记了。或许,本来那样的话就是随口说出来,算不得什么。
她确是这样的人,温和柔情都不过是不能反抗时的虚伪假装,大长公主一为她出言,她便顺着话头,将她曾经的话都推翻,只当没说过。
他笑了一声:“若朕说,朕很需要神女呢。”
齐瞻格外长的眼睫微微抖动,掩住了眼底的冷沉,唇角勉强勾起,眼下因为昨夜没睡好的乌青极为显眼。
戚兰怔愣了一瞬,张了张口,喉头却仿佛堵住。
她昨夜才与他说,陛下若需要,我不会离陛下而去。
但她清楚,以齐瞻的喜怒无常,再与他长久亲近相处,只要他什么时候心情不快,想出些消耗自己的法子,她只能被迫承受。她越是认真待他,他越是利用她的甘愿羞辱她。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全力奔向的,只会是一个神女坠落的结局。
他所说需要,她如何知道是否真的需要?需要她怎样?若是需要她被折辱使他畅快呢?
今日大长公主将此事提出,是个难得的机会,脱离宣室伴驾。
她如今也的确需要先远离齐瞻,再认真考虑前路。
但她不能太过直接,否则激怒君王,最坏的结果,齐瞻完全可以再将建章宫的宫人调走。
戚兰思索片刻,开口道:“陛下……”
“神女,”齐瞻却打断她,“是想到了什么委婉托词?”
“朕只问你,”齐瞻一字一句道,“要离开宣室吗?”
戚兰蹙眉,她坚定要留在宣室,他愤而要杀她,如今她自请离去,他仍然不满,他到底要什么结果?
大长公主察觉到齐瞻话语中的山雨欲来,便立刻意识到,戚兰此刻不能回答,怎么回答都是个错。
自请离开他不准,再说不离开他定又不信。
大长公主自认脾气算大的,又是长辈,什么小辈压不倒。要是戚兰没有来,齐瞻问的是她,她还能仗着长辈的身份说几句硬气话,但偏偏齐瞻不看她一眼,只问神女。
撞上他一个森冷的眼神,也要动一动脑子,并不敢如平常一边想到什么说什么。
果然如太后所说,薄情寡性之人,喜怒无常。
“好了。”
大长公主只能插话打断:“陛下,神女未必想过这些,她向来是不问世事的。”
齐瞻的目光却仍紧紧凝在戚兰面上。
大长公主吐了一口气,举杯道:“本宫随口提起,陛下何必细究,也是本宫不该提此事,陛下许是听惯了神女的声音,一时换人不能习惯。”
就是从前在先帝处,大长公主也极少服这样的软。
但若不服软,神女今日难以全身而退。
戚兰抿唇望向大长公主,亦举杯道:“陛下见谅,兰还未有周全考虑。”
齐瞻捏酒杯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他没能得到戚兰的答案。
酒宴后半程可谓僵冷,不到戌时齐瞻就起身离席。
“姑母自便。”
大长公主饮了一小口酒,食不知味一般放下了碗箸。
她抬起头对对面的戚兰说:“今日是本宫先与陛下说起了神女在宣室的事,本想先探探陛下口风,没想到陛下如此介意。”
戚兰胸口闷闷堵得难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道:“兰也不大明白,但无论如何,多谢大长公主今日替我解围。”
大长公主长叹一气:“算不上替你解围,如果本宫不提此事,那便根本不会触怒陛下了。”
“看来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恐怕神女还需再忍耐些时日。”
戚兰垂下眼帘点点头。
她今夜,仍然要留在未央宫,留在宣室。
戚兰在踏入宣室前,于殿门前静默良久。
围领里飘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