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遵儒履道
从西门进景园,沿着金沙池南岸缓步而行,经过皇后居住过的玉华殿。深入金沙池的石舫中,有几位宫装丽人正围坐在一起饮茶听琴,一个白衣乐伎端坐在船头轻捻慢拨。琴声低沉柔缓,似白雾漫铺,水面波澜不惊。
绿萼道:“想必是几个得宠的女御。”
咸平十三年的夏天,我也曾在这石舫之中与陆皇后谈论琴音。
“文人常言知己二三人初遇便琴瑟和鸣,心意相通。依玉机看,那只是凑巧曲奏同调,引致声同共振罢了。”“‘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些诗词读上去颇有情致。经玉机这样一说,也都无味了。”
玉华殿与含光殿高高在上,隔着宽广的金沙池遥遥相望,相互审视,相敬如宾。
果然无味,果然无情。
石舫中的女子见了我,都起身行礼。不待我走远,便攒头窃窃私语。绿萼回头望了一眼,不悦道:“整日说人是非,也不嫌闷!”
我笑道:“若不是她们勤说是非,昌平郡王恐怕活不到今日。何况这话也许已经传到朝中京中,说是非的,又何止她们?”
绿萼道:“姑娘不生气?”
我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道:“这是好事,生什么气?”
穿过梨树林,过了桥,便是玉枢所居住的沉香榭。沉香榭半在岸上,半在水中,长长一道曲廊,连接着湖中的凉台。凉台上撑着一顶乳白色的纱帐,帐中摆着长榻,一人横卧,一人在榻边坐着。温柔的湖风吹起纱帐一角,露出玉枢闭目安睡的面容。我轻轻掀开帐子,只见小莲儿的脑袋重重一沉,顿时醒了过来,一抬头见我站在帐中,忙站了起来。我示意她噤声。
玉枢背向湖面侧卧着,天青色的团花薄丝被褪到胸口,雪白双肩若隐若现。一只手垂在榻下,手腕浮肿,白玉镯卡在腕间不动。想是怀孕辛苦,她脸色微黄,眼皮高高肿起。我默默看了片刻,轻轻扯起丝被,覆到她颈间,这才走了出来。我向绿萼道:“我们走吧。”
小莲儿追出来道:“大人不等娘娘醒来么?”
我生怕吵醒了玉枢,忙拉起她的手走到栏杆边。湖风撩起银色丝绦,噗噗拍打着栏杆,虚张声势地掩饰自己的轻软无力,“天黑前我要赶到仁和屯,便不等她了。”
小莲儿牵着我的袖子,不放我走:“上一次大人就是这样,看娘娘睡着,抬脚就走了。这一次又是这样。大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娘娘若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伤心。”
那一次我去粲英宫看望玉枢,恰逢她抱着高晅午睡。小莲儿告诉我,玉枢因我在定乾宫逗留到深夜,夜晚睡不安稳。我一赌气,也没等玉枢醒,便出来了。我赧然一笑:“上一次是我不好。这一次只要看见姐姐安好,我就放心了。”说着将衣袖从她手中轻轻抽出,“不要告诉姐姐我来过。我愧对姐姐。”
小莲儿道:“大人怎么这样说——”
我又道:“我刚才说的话,也不要告诉她。嗯,就是愧对她那一句。”
小莲儿一怔,垂头道:“是……”
我缓步走到回廊上,小莲儿也跟了过来。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驻足问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那一日你回宫,我竟忘记了问。”
小莲儿道:“姑娘请说。”
我笑道:“玉枢在圣上面前说的那番话,是谁教她的?”
小莲儿忙道:“是娘娘自己想出来的。”
我瞟了她一眼,转眸望着栏杆下荷叶间一群悠游的小鱼:“姐姐的话,真假相和,玄理掺杂,就算有一两处不合情理的地方,却耐不住她一贯的痴情。真的是她独自一人想出来的么?”
小莲儿道:“是娘娘独自一人想出来的。”
我甚为感动:“好。”说罢从绿萼手中亲自取过一袋碎银送给她,小莲儿正要推辞,我忙道,“我走后,务必请姐姐把小钱要去粲英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