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头披肩发
他是在日光岩上遇到她的。
日光岩是鼓浪屿的最高处。站在日光岩上,既可以回望厦门半岛,也可以眺望大担、二担两个岛。
日光岩上有人出租望远镜,五分钟一角钱。为计算时间,出租者手里提一只闹钟,每隔五分钟响铃一次。
他想租,但望远镜正被别人占用着。
他本是随便地朝持望远镜者一瞥,但这一瞥,却使他怦然心动了。
那是一个年龄大概与他相仿的少女。腰身极为袅娜。厦门的姑娘们,据说是全国最善打扮的一群,从这一点来说,上海淮海路和广州海珠广场上的姑娘们,同她们一比也难免要逊色。这主要是因为厦门姑娘们不但穿的衣服料子好,多是港澳、国外带进来的,而且她们极善进行色调上的搭配,或浓如一片秋叶,或淡如一缕轻烟,或雅致之中忽以外露的尖领形成谐谑,或强烈对比之中却以一条腰带构成和谐……这位举着望远镜的姑娘,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其余装饰一概舍去,却显得格外优美华贵,细加端详,就不难分析出,这主要是因为她有着一头黝黑浓密的披肩发,那不受发卡约束的长发,随着微风自然地掀动着,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黑亮的波晕……
她久久地握着望远镜,并不变换角度,似乎是望着白鹭形的厦门岛那“鹭喙”的尖突——那儿能有什么神奇的事物,值得她这样地倾心呢?
她望着远处。他在近处望着她。周围的一些国外游客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唯独出租望远镜的人在毫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那也是一个姑娘,不过她许是厦门姑娘中的例外,长得既无特点,穿着也极为平常。
闹钟响了,五分钟到了。有着一头披肩发的少女不无遗憾地放下了望远镜。租望远镜的姑娘指指他,对那长发女郎说:“你给他吧!”
他却连连摆手:“我不租了,不租了!”
出租望远镜的姑娘莫名其妙。长发女郎无所谓地将望远镜递还给她,连瞥也没瞥他一眼,便朝下岩梯而去。
下岩梯很窄,下面有人正往上登,所以她不时要侧身躲让,而她那一头秀发,便在每一躲让中极为可爱地抖动着。
他望着她的身影。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向古避暑洞的拐弯处时,他便突然拔脚下岩,他在窄梯上笨手笨脚地碰撞着上岩的游客,使那些游客不由得发出怨愤的“啧啧”声。
他终于从窄梯上下到了宽阔的山路上,小跑着穿过阴凉的古避暑洞,用目光四处搜索着。
短短的一分钟里,他竟失却了她。
他感到无比沮丧。
他已经二十六岁,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她”。他自身的条件是优越的,有许多个“她”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博得他的欢心。他妈妈甚至已经代他定下了一个“她”,是爸爸妈妈老战友的小女儿。他并不讨厌“她”,因为“她”很聪明,正上大学,攻读耳鼻喉科的医术,门当户对加上学有专长,过去又常在一起玩,互相都了解。按理说,应当可以肯定下来了吧,他却至今拒不表态,使他妈妈想起来便要心绞痛发作。爸爸、妈妈都极其严肃地追问过他:究竟哪点儿不满意?他被迫讲出了真话,结果挨了一顿臭骂。
可是,他有什么过错呢?
他来厦门出差。他希望在这里,能有一次关键性的奇遇。这是他在厦门的最后一天了,正当他濒于绝望时,竟出现了这么一位绿菊似的披发女郎。
他热爱古往今来所有的关于一见钟情的故事。他相信,科学界很快就会揭示出类似这样的秘密:原来,一见钟情是异性间生理感应场的某种强烈吸引。一切社会学的恶俗解释,以及一切冬烘式的感情分析,都统统滚到一边去吧!
他与这位披发女郎之间,显然,就存在着一种神秘莫测的交相感应的引力。
他不可能失去她,既然他们已经接触过。
他快步走到了人群开始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