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远山寒剑
闻衍呼吸一窒,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缓缓蹲身而下察看那人的情况。
七窍流血,鸦色长发被滂沱暴雨冲刷着,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不可闻。
他手中牢牢地攥着一把剑,古朴的纹路被青铜锈死,在轰鸣的雨声中发出铮铮震颤的哀鸣,无助又凄惶,像一只濒死困兽在牢笼里发出最后的悲吼。
闻衍看见他艰难地睁开眼,任凭雨水生生地浸满他的眼眶,看上去就像伤痕累累的小猫在痛哭一样。
闻衍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救……我……”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闻衍来不及想太多,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裹住人就疯狂地往他的住处跑。他对血有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厌恶感,可是人命关天,他没办法置之不理。
他看起来伤得很重,连启唇看起来都痛苦万分。闻衍选择了接触面积最小的方式,将他打横抱着,却依然能感觉到粘腻恶心的血液沿着他的双臂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到泛滥的雨水之中。
闻衍沾了一身血,此时却顾不上清洗。他迅速从一大堆行李中翻出备用医疗箱,拿出□□缓释片给这人服下,见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些,才堪堪松了口气。
太好了,西药有用。
闻衍用绷带给他处理了额头上和手上的外伤,忍住恶心感清理掉了他身上带血的东西,包括耳窝和口腔内残留的血迹。
说来也很奇怪,一进屋子,这人身上就没有再止不住地流血了。这一点让闻衍稍微轻松了些,否则他今晚上可能真的没办法救这个人。
很少有人知道,他患有重度的血液恐怖症。
闻衍靠着床沿,惨白着脸背对着榻上的人喘息不止,他有些头晕,尽量避免目光落到床角的带血衣物上。
不对,他自己身上就已经满是鲜血了。
“呕!!!”
闻衍冲进盥洗室撑在池边剧烈地干呕,细密的冷汗沿着额角滑到完美的颔线,强壮结实的背脊肌肉正在微不可察地起伏。他察觉到胃部传来的扭曲痛楚,但此刻最令他难以承受的是那道无法抹去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闻衍才从盥洗室内缓缓走出来。沾血的衣物已经被撕碎,他微垂着头,就像一只落水的狼。
“救……我……”
“救救我……”
“好痛……啊……”
闻衍一边系衣带一边朝榻边走去,他现在头脑不太清醒,听不清楚榻上的人在说些什么。
雪白的被褥也全沾上了血。
还好他开学带了新床单。
“可以听到我说话吗?”闻衍在床沿坐下,注意到他湿透的长发,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样睡下去会偏头痛吧?
“救我……”
“已经救了。”闻衍接话,“别怕,现在没事了。”
没事才怪。
他只是处理了一些皮外伤。
他不是医学生,而且这个书中世界一切没办法用常理解释,这个人身上也不是一般的伤,他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尽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的造化。
闻衍有些颓丧,但下一刻,搁在床沿的手却被凉凉地靠上了。他刚想挪开,却听见榻上的人开始轻轻地哽咽。
那哭声轻得不像话,眼泪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闭着眼也能将枕畔晕湿一片。
“莫无涯……”
闻衍愣了一霎,瞬间从床沿一弹而起。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那把锈死的青铜剑,床角那堆衣物上不容忽视的冷月纹,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什么被串联了起来。
他迅速从书案暗格里拿出那本原著,翻了好几处折角,终于找到了无名氏对于顾剑寒的描述。
「背负青铜渡霜剑,身着青衣冷月纹,眉间一点朱砂,面若冠玉,风仪落落,骨貌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