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雨总是绵延,不知什么时候来又不知什么时候停,似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浸染。
昨夜淅淅沥沥落了一晚上,又起了风,仿佛一夜回冬,早间只觉得一股意直袭而来,冻得荣芳堂的丫鬟们打了个哆嗦。
贺六姑娘就住在钱夫人院子后头的三间抱厦里,这会儿还没起床,外头丫头轻手轻脚忙着各自做着事。
一会儿,春和从外面端了热水进来,打起帘子进去内室,顿时一股香暖之气扑面而来,将盆放在架子上转身,见姑娘已经醒来,喜雨在一旁伺候着穿衣。
“不要这套,”一道懒懒的嗓音,带着刚起床的软嫩娇憨,正是六姑娘,“前儿母亲才给我做的那些,还有一套没上过身的,拿来。”
喜雨自然无有不应,忙去衣柜里挑选。
忠国公府一共六个姑娘,大房有三位小姐,大姑娘二姑娘是嫡出,已然出阁。四姑娘是庶出。
二房两位小姐,除了钱夫人生的六姑娘,另外红姨娘生了三姑娘。
再还有一位五小姐,是庶三房那边的,三房老爷常年在外地做官,如今一家俱都不在京城。
贺一诺靠在软枕上打了个浅浅的呵欠,吩咐让丫鬟支开西边的窗户,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劲儿。
春和绞了热毛巾给她敷面,她这才拿起牙束沾青盐粉漱口,过后,喜雨端上花茶让饮。
总算醒了神。
贺一诺今日穿的是一身枣红色绣金叶圆领短袄,身前戴着金项圈,下面配的是白色绣花百褶裙,腰间再系上宫绦,气质矜贵,又带着点少女的骄傲活泼。
这会儿先要去荣芳堂给钱夫人请安,春和跟着送人出门到廊下,盯着举伞的丫头嘱咐几句,看着往上前头去了,转身回屋不提。
荣芳堂里,丫鬟看着时辰正送过来朝食,贺一诺一边进内间一边就有丫鬟拿着干棉巾给她身上掸了两下。
此时钱夫人正坐在炕桌上,等姑娘请过安就让人在另侧坐下,一面问:“可淋到雨没有?”
贺一诺摇摇头,“没有。”
早饭摆好,下人们鱼贯而出。
贺一诺十分挑食,早上胃口亦不大好,只吃眼前一盏酥酪。
钱夫人也没叫她多吃,只待一盏酥酪吃得差不多,才开口问:“诺儿前翻可是绣了一件帕子?”
贺一诺眼珠子动了动,将手里茶匙放下,“母亲怎么知道的?”
钱夫人见她一张心计全无的脸,满是无奈,却也知还要慢慢指点教导,遂继续说:“你那帕子哪里去了。”
“母亲问这个做什么。”六姑娘撅着嘴,有些不自在。
钱夫人一看这神情就知道不对,心里喊一声坏了,莫不是那些出格事真是女儿做的?
没心思再慢慢细问,钱夫人直接从一旁的匣子里将那方手帕拿出来放到贺一诺面前,低声说:“越国公府的人昨日直接把东西送到我面前来了,你以为母亲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活生生打咱们家的脸呢,你仔细告诉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旁人害你,或者撺掇你?”
这帕子太熟悉,可不正是自己绣好久的那条!贺一诺当即吃了一惊,又恼又急人都站了起来,“这、这,母亲!帕子我是送给傅公子的呀,他家人如何晓得的,怎么还送来给母亲了?”
说着又一下直腰坐下,踢着退,双手捏着面纱捂脸,口中骄横道:“羞也羞死了!”
“你还知道羞!”钱夫人却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压低声教训,“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憨货,你是女儿家,贺家的小姐,闺誉名声还要不要了?怎么能做出私相、私相授受的事来!”
“我才没有!”六姑娘下意识张嘴反驳。
这话多难听呐,什么私相授受,她、她不就是送来一件东西给傅公子么。心里委屈上来,眼眶发红,湿润润的,傅公子长得清俊,多好看,别以为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