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魂悸魄动
更深露渐重。
萧彻自观星楼顶往下望去, 整座行宫都尽收眼底,仿佛伸手可握。
这是他喜欢的位置。
清冷安静, 天地之间,只他一人。
高处不胜寒。
胜寒自登高。
萧彻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可听着檐下声息渐缓, 他却站起身,行至檐边,俯身抓着檐角,稳稳翻进楼里,站在窗的外沿。
他低头,令嘉就在他脚边, 趴着睡得正香。
萧彻缓缓蹲下身,看着她的睡颜。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成亲未满一月, 他已见过她很多姿态, 日常是疏懒的,发怒时是生动的, 哭泣时是狼狈的,捉弄人是狡黠的,而床底间……是迷蒙妩媚的——
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的睡颜。
安然无虑。
这是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的。
怦!怦!怦!
那种奇异的悸动再次出现。
萧彻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靠近她的侧脸。
“叮!”
夜风忽至,惊动了檐角挂铃, 惊出一声脆响。
也惊醒了萧彻。
萧彻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娇颜, 有一瞬的茫然。
他方才……是想吻她吗?
眼前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 他为什么要抗拒和她亲近的渴望呢?
可是理智却在隐隐告诉他,他不该放纵这种渴望,因为它不受理智控制。
就在萧彻茫然不知所措时,他面前的人忽地抿了抿嘴,含糊不清地叫了声:“阿娘……”
萧彻暗数:三!二! 一!
“福寿。”
萧彻唇角不断上扬,勾出一个极粲然的笑,凤眼弯弯,其中的笑意几乎要流泻而出。
萧彻自窗的空沿跳入楼里,褪下外袍,盖到令嘉身上,然后横抱起她朝九层的一间寝间走去。
英宗晚年常住观星楼顶,故而楼顶备着一间主寝。虽空置多年,萧彻昨夜在这睡时,才有人打理过这层寝间。
进了寝间,萧彻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榻上。
这一次,在没有任何挣扎犹豫,他俯身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
翌日。
令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软榻上,而非趴在冰冷的床沿时,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
萧彻居然还记得把她抱到榻上!
不过随后,她又为这几分感动而惭愧。
什么时候她对男人的标准低这个份上了?
想起婚前那个对各路郎君无微不至、周到体贴的善待都不假辞色的自己,令嘉不禁唏嘘:成亲果然是把磨石,好好的名贵珍珠,都叫它磨成死鱼珠子。
令嘉胡思乱想之时,在外间听到动静的萧彻走了进来。
他原来的玄青袍子已换成秋色流水纹袍子,发束白玉冠,越显风姿卓然。
倘若他手里没有端着一盆水的话。
他将水盆放到榻边的案几上,“你快些洗漱,洗漱完将榻边那套衣裙换上。”
令嘉瞪着眼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些事怎么好叫殿下做?我的使女没上来?”
“你的使女在八层那里。皇祖父当年下过令,九层不许侍人进,这些事不叫本王做,难道还指望睡着的你做?”
萧彻凤眼微挑,满是鄙视。
令嘉闭嘴,默默洗漱。
洗漱完,令嘉拿过榻边的裙子,摊开一看,是一条雪青散花的十二幅襦裙。
这是上月新做的裙子,大约是派人去熙和殿拿的。
令嘉昨晚是合衣睡的,身上的衣物早是皱成一片。她也嫌狼狈,一气脱得只剩亵衣。不过脱起来容易,穿起来难。
打小没自己穿过一件衣服的令嘉,毫不意外地栽在了襦裙下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