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倚妆镜前
铺着一层锦缎,一个漆盘上摆着一顶九树花钗,花钗以赤金打造成树枝模样,其中又嵌白玉饰以花叶,另一个则摆着九支宝钿,上嵌翡翠、珍珠、玛瑙等珠宝。即便现在还是白日,那这头饰上的粲然光华已足够耀目,若到黄昏行礼时,可想而知,是何等光耀。
华耀是华耀了,但令嘉却忍不住为自己的脖颈默哀片刻。
——这些头饰,尤其是那顶花钗,都有着不输其身价的重量。
好在张氏体谅女儿,没令她马上戴上这些,而是先给她上妆。
依着惯例,昏礼妆容多用浓妆,以免新妇姿色一般,在却扇时吓到新郎。但张氏自矜女儿容貌,不愿叫脂粉误了她的天然颜色,眉也不让画,唇也不让点,只令使女给她在脸侧浅浅地上层胭脂,增几分绯色,与昏礼喜气相得益彰。
明韶过来时,令嘉已经上好妆,戴好头饰,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她们。
这一眼叫明韶看直了眼。
令嘉瞥了她们一眼,问道:“你是来我这发呆的?”
明韶有些发怔地说道:“不是,是祖母让我来陪你的。”
随着日头西移,昏礼渐近,事宜愈多,即便有两个儿媳盯着,但事关令嘉大婚,张氏还是放不下心,去了前院亲自过眼、
明韶如梦初醒,惊呼道:“小姑姑,你今天好美啊!”
令嘉反问:“往日就不美了?”
明韶坐到令嘉身边,笑嘻嘻道:“往日也美,但今日更美。难怪能让小姑夫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
令嘉暗嗤一声。
今时今日,京里遍传着燕王在春日宴上对傅家七娘子一见钟情的事迹。英雄配美人,皇子配贵女,人人皆道天作之合,又有几人知晓其中隐情。就像明韶,她还是令嘉亲侄女,对这桩婚事的了解也只和外人一样。
明韶撑着脸,欣赏着自家小姑姑的美貌,只欣赏着欣赏着,她又欣赏出了愁绪。
“小姑姑,你出嫁后,我是不是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都在雍京城里,信国公府和燕王府,做车一趟来回也不过半时辰,哪里难见了。”
“可是小姑夫不是很快就要回藩地了嘛?”
明韶一张小圆脸上全是忧愁。
令嘉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软。
明韶打小离了父母身边,公孙氏虽也疼爱她,但到底隔了一层,这个小娘子最依赖的还是姐姐一样的小姑姑。
令嘉不禁说道:“不会这么快回的,最快大约也要等到明年。”
燕王不及弱冠,就在北疆一待待了六年,任皇帝怎么召他都不肯回。这次能回来,还是皇后在去年年末生了场病,这才让他乖乖回京。帝后思子久矣,难得把他弄过来,岂会这么轻易就放他回北疆。
明韶眼睛一亮,“真的吗?”
“恩,”令嘉眉目柔和道:“所以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来燕王府。”
明韶露出松快的笑颜。
姑侄闲话间,窗外已是残阳如血,天色渐暗。
黄昏已至。
含光院的前院里点起了十几盏宫灯,静候新郎来迎。
不多时,一阵喧哗声自含光院院外响起,且渐趋渐近。
明韶起身到床边,推开一扇隐蔽的小窗,令嘉的房间在二楼,放目看去,正好能看到院子外。
正看到一群人走来,七八个郎君,其中正有一道红色的身影。
明韶不禁高声道:“小姑姑,你快过来看看,小姑夫来了。”
令嘉端坐在座上,不为所动道:“来就来了嘛,有什么好看的。”
“可小姑夫长得很俊啊!”
令嘉依旧悠然,“既然俊,你就多看几眼。”
“……诶,怎么衣服看着有些乱,哇,连眼也青了,好狼狈啊!我娘她们下手可真狠啊。”明韶低呼道。
依着婚俗,迎亲礼中还有下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