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说,不要讲了,难听吧。
陶陶说,好好好。陶陶走到外面,移开保温桶玻璃板,两人看蟹,说笑几句。女子徘徊说,我再看看,再看看。也就走了。
陶陶转进来说,已经来几趟了,像跟我谈恋爱,一定会再来。沪生不响。陶陶说,这种搭讪,要耐心,其实简单,大不了,我送蟹上门。沪生说,我走了。陶陶说,我真是不懂,女人看蟹的眼神,为啥跟看男人一样。沪生笑笑不响,走出摊位。陶陶跟上来,拿过一只蒲包说,一点小意思。沪生推辞说,做啥。陶陶说,我朋友玲子,最近跟男人吵离婚,麻烦沪生帮忙。沪生点头,拿出名片,陶陶接过说,我其实,认得一个女律师,以前是弄堂一枝花,现在五十出头了。沪生打断说,我走了。陶陶说,上个月,我帮客户送蟹,走进15楼A,一个女人开门,原来就是一枝花,结果呢,三谈两谈,提到以前不少事体,比较开心,过几日,我又去了一趟,再后来嘛,懂了吧。陶陶拍了沪生一记。沪生觉得心烦,身体让开一点。陶陶说,有意思吧。沪生说,七花八花,当心触霉头。陶陶说,女人是一朵花,男人是蜜蜂。沪生说,我走了。沪生拿过蒲包,朝陶陶手里一送,立刻离开。三天后,陶陶来电话,想与沪生合办小旅馆,地点是恒丰路桥,近火车站,利润超好。沪生一口拒绝,。心里明白,陶陶卖蟹,已经卖出了不少花头,再开旅馆,名堂更多。芳妹,真也是厉害角色,老公不太平,每夜就多交公粮。好办法。
以前,沪生经常去新闸路,看女朋友梅瑞。两个人是法律夜校同学,吃过几趟咖啡,就开始谈。八十年代男女见面,习惯坐私人小咖,地方暗,静,但有蜂螂。一天夜里,两人坐进一家小咖啡馆。梅瑞说,真想不到,沪生还有女朋友,脚踏两只船。沪生说,是的,名字叫白萍。梅瑞说,一个月见几次面。沪生说,一次。梅瑞说,好意思吧。沪生说,别人介绍的,相貌一般,优点是有房子。梅瑞说,沪生太老实了,样样会跟我讲。沪生说,应该的。梅瑞一笑说,我姆妈早就讲了,做人,不可以花头花脑,骑两头马,吃两头茶,其实呢,我也有一个男朋友,一直想跟我结婚,北四川路有房子。沪生说,条件不错。梅瑞说,我根本不想结婚。沪生不响。梅瑞说,一讲这种事情,我就不开心。沪生不响。梅瑞的身体,也就靠过来。
两个人见面,一般是看电影,逛公园。美琪,平安电影院,设有情侣咖啡馆,伸手不见五指,一排排卡座,等于半夜三更长江轮船统舱,到处是男女昏沉发梦之音。有一次,梅瑞与沪生坐了几分钟,刚刚一抱,有人拍一记梅瑞肩胛。梅瑞一吓,沪生手一松,也就坐正。卡座上方,立有一个黑宝塔样子女人,因为暗,眼白更高。沪生感觉到梅瑞身体发硬,发抖。梅瑞对黑宝塔说,拍我做啥,有事体,讲呀。黑宝塔说,梅瑞呀,大家是姊妹淘,手帕交呀,不认得我了。梅瑞呆了一呆说,我现在有事体。黑宝塔指指前面卡座说,好,我先过去坐,四个人,准定一道吃夜饭,再去逛南京路。黑宝塔离开,移向前方,矮下去,与朦胧壁灯,香烟头星光,融为一体。梅瑞不响。沪生轻声说,现在有啥事体,梅瑞准备做啥事体呢。梅瑞照准沪生大腿,狠捏一记说,马上就走,快点走,快,到了这种暗地方,还碰到熟人,算我倒霉,触霉头。两人滋味全无,踮了脚悄悄出来,发觉是大太阳下午三点钟。梅瑞懊恼说,这只黑女人,学农时期房东女儿,有过几次来往,为啥还要见面,怪吧。沪生说,就这样不辞而别,不大礼貌吧。梅瑞说,已经结了婚的女人了,从浦东摆渡到市区来,钻到这种暗地方吃咖啡,肯定是搞腐化。沪生笑笑。梅瑞说,我等于居委会的老阿姨,一开口,就是搞腐化。沪生说,是呀是呀,《金陵春梦》一开口,就是娘希匹,《侍卫官日记》翻开来,就是达令,达令,达令长,达令短。
梅瑞读夜校,三个月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