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火光下,他死是不曾立刻就死的,他还在徒劳地抓着那株灌木,可他抓不住他的生命力,任由它就这样飞快地自他眼前流逝。
于是他将眼珠转向了他最亲爱的兄弟们,他将另一只胡乱在空中攀扯的手也抓向了他们。
他们只有后退一步,惊骇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他们身处何地,将行何事。
可他们忘了,射出箭矢的人却不曾忘!
焦斗声那样响,如一支锐利的箭,刺破了这个夜空——
天啊!天啊!他们还没仔细看到那个射箭的人到底在哪啊!
“贼!”射出那一箭的西军弓手说。
“不像!”他身边的同袍说。
“成群结队,不是贼是什么!”
不仅成群结队,偷偷摸摸,向着他们的军营而来,他们手上还都拎了钩棒,坏蛋心思一览无余了。
但还是不像贼。
这队弓手相互配合已经不太需要频繁交换口令,他们是真正一个村,一个乡,一起少时从军,住是住一起的,甚至娶的也是彼此的姊妹,十几二十年并肩作战殴打西夏人,练就出相当的默契。
开弓,搭箭,与另一山头的弓手相互支援,开始还看一看令官火把,很快他们就连火把也不看了。
看个什么!下面这群贼人鬼哭狼嚎,满地乱滚,四散而逃,他们没有形成一次有规模的进攻,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知道奔着哪个方向去!
按说山贼别的不会,逃跑的本事总该有吧?
来路是别想了,地上扔着明晃晃的火把,但凡有人奔着官道跑,立刻就被居高临下的弓手一箭钉在那;
水田也别想了,一脚踩进去,满脚都是泥不说,在田里跑得啪啪乱响,溅起水花那老高,月光火光交织下跟个在逃仙子似的闪闪发亮;
灌木丛可以钻进去,但逃跑时不该直着身子跑,小心在灌木丛里爬,这乱糟糟的三更半夜,西军的弓箭手也不是猫头鹰;
但最不专业的是有人高处不敢跑,就往低处跑,有沟就往里钻,还一个接一个。
钻也就钻了,身
后像是尿了似的,还留了些水渍。
一个种家子居高临下,站在山坡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跟身旁的人嘀嘀咕咕几句,有人就递给他一张弓,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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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头裹了布,浸了油,精度不能强求,但他弯弓搭箭,如火流星一般的那支箭射进草沟里。
身后有亲兵接二连三将火箭矢射过去,片刻就亮起了一片!
“他们带了猛火油吗?”有弓箭手惊呼。
“看势头不像!”同袍说,“烧的慢,像是普通的菜油。”
下面终于有了呼和求饶声,但上面的不理,黑灯瞎火的,你是真投降还是背后藏了一把短刃的假投降,影影绰绰谁看得清楚?
况且你带油干嘛?你好狠的心啊!
“贼子安敢!”一个西军士兵骂道。
“蠢笨如猪!”另一个士兵骂道。
“又蠢又毒,”第三个士兵说,“怎么兴元府的山贼蠢到这步田地还没饿死!”
这场夜袭变成单方面的屠杀是各方始料未及的。
甚至朝真帝姬也不曾料到。
她想得很好,李永奇的粮队兵士不会太多,五十到一百之间,而商人那边的乌合之众至少三倍于他,那就可能形成暂时的围攻。
虽然李永奇肯定能靠着粮车当防御工事支撑一段时间,但具体多久呢?
如果商人那边有那么三五个悍不畏死的勇将,那就真有可能打破防御圈——这样小规模的战争,胜负是真有些偶然因素在里面。
她也没见过李永奇这边的士兵战斗时是什么模样,只能尽量往不乐观了预估。
因此南郑城的城门关了又开,士兵们睡到一半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