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应该能入睡才对,可现在这情况很明显——药物对乔嘉南,真的没用。 贺庭温抿了抿唇,就这么看着人垂下的眼,看着颤颤的羽睫,以及掩藏在羽睫下的各种思绪,他默了默,兀地开腔: “你搬来的这段时间,都在这个房间里等天亮吗?” 乔嘉南一顿,她掀起眼皮,看了好半晌,才撑着手坐了起来,她懒懒地倚着床头,揉了把长发,恣意却厌倦,却没有否认。 “……”贺庭温看人动作,再看人神情,也就什么都懂了。 贺庭温偏头,望向了窗外,他脑内思绪繁杂,一时沉默无话。 孤独的人绝望地看着月色无眠。 脑海中自动描绘的画面在贺庭温的眼前,不断勾勒浮现。 好半晌,他才垂眸,沉声一句:“抱歉。” 乔嘉南眸底晃晃,轻声:“你道什么歉?” “……”贺庭温抿唇,偏头看人一眼,深邃幽长,“我很抱歉,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乔嘉南一顿,她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好像想同之前一样说些引诱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她看着这样的贺庭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是方才按摩时他的温柔与认真太浓,也许是睁眼的那一瞬,光线太重。 惹得乔嘉南一时哑哑。 贺庭温却没有来捕捉她的视线,而是垂眸,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我带你回来这里,就是为了好好照顾你——可是,乔嘉南,很抱歉我到现在才发现,你病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乔嘉南沉默。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事情,所以没有资格和身份去劝你或者说你些什么。”贺庭温一顿,语气再轻几分,“可是陈麟跟我说,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贺庭温掀起眼皮,认真地看着乔嘉南,语气不敢太重,也不敢太轻,因为他想乔嘉南放在尊重的同等位置上对话,而不是看待一个病人。 他清楚地知道乔嘉南的逆鳞和底线在哪里。 “我知道,药物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不起作用,也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 贺庭温将语气反复斟酌,神情专注,铺得平平: “但是乔嘉南,你放心,我真的有在做事,乔叔叔的事……交给我,而你,我还是那句话,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做,但是大前提是,你得先顾好你自己。” “——可以吗?” 最后一句,是认真且尊重的询问。 乔嘉南面上无波无澜,可垂下的双手却明显地僵滞,她一瞬不落地盯紧着贺庭温,反复确认、都没在人眼里找出一丝怜悯的意味。 他真的懂她。 一种莫名的绪意疯狂地奔涌而来,几乎在一霎间,就布满了乔嘉南整个心腔。 就像是长久禁锢着她的枷锁被从未得到过的尊重和体贴击破碎裂,乔嘉南像被窥视到了触碰心底的柔软,找到了可攫取的、唯一的无尽光芒。 他几乎能看破自己一切的伪装与强撑,并能精准地撇开所有、直击她心底最深处,并认真地就她真实的问题作出答复。 没有虚伪,没有不耐,没有怜悯。 他反复斟酌着、生怕激起自己一丝情绪,连最后的一句,都是同等位置上的尊重和询问。 而不是乔嘉南已经接收到习以为常的不屑与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