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退至门外,替二人将房门轻轻合上。 李逡视线自门闩收回,接着道:“姑姑、姑父能贪墨累刮这么多钱财,当真是叫我始料未及。账面其中还牵扯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人命官司,桩桩件件叫我不忍复视。” 裴衍自扶津离开后也敛了那嬉皮神色,听完他的话后收声问道:“你可去见过长公主殿下了?” “未曾。”李逡神色瞬时灰暗下来,轻出鼻息,“我尚未想好该如何面对姑姑。” 裴衍知晓他心中亦不好受,转而问道:“那长公主与驸马如今何处?” “姑父我已带来父皇圣旨羁押入狱,只是姑姑体弱,我想着暂时先将她软禁于公主府中,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请示父皇该如何处置。” 李逡面色有些为难。 他又何尝不知晓,父皇如今正是举棋不定才叫他和皇兄前来。眼下事件详尽虽未调查完全,可关中哀鸿之声实实在在,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最终卷宗如何也不过是要定下究竟会向地府多送上几许人头罢了,难的只有一处——他的姑姑,长公主殿下。 当今圣上如今虽为人人称道的明君,可在少年时却是个不受父亲喜爱的孩子。因为他的出身低微,生母不过是个罪身入宫的宫人,还在他出生后便与世长辞了。在十七岁之前,先帝从来没有留意到自己竟还有这样一个孩子。因此在这没有帝父宠爱的十七年里,圣上在不起眼的小宫殿里,受尽了曲折。若非长公主紧紧相护,他再也没有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的一天。 可长公主也不是得宠的孩子,哪怕她的生母曾经是先帝宠极一时的妃子,可这宫中的娘子实在太多了,新岁既至,旧人的容光便如冬日里雪中的落红一道腐烂在了土里。在趋炎附势的皇宫之中,这位曾经的宠妃之女也在母妃玉殒之后很快见识到了人性的丑恶。 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在失去母亲之后,已然成了孤儿。在一个个寒冷刺骨的夜里,互相舔舐着伤口,才熬过了冬季,听见新岁的钟声。 他作为晚辈,对当年姑姑与父皇的往事,虽只有只言片语的耳闻,可却也知道父皇对这位困顿之中相伴的阿姊有着深厚的感情。 因为皇帝从不隐藏自己对这位阿姊的感激,初登大宝之际便为长公主加封了一长串封号,还为长公主亲自选中恩科探花郎赐婚,也就是如今身陷囹圄的邓毓恒。长公主夫妇的冠荣举国皆晓,可如今却出了此事,可想而知皇帝心中该如何嗟叹。 两人各自思量,裴衍忽然问道:“说来究竟是何人将信送到大相公府上的?” 李逡摇头:“此事尚未知晓。据说是一封匿名信,在符相下朝时被一名乞儿拦车递上的,再问时那乞儿早已不知究竟是受何人指派了。” 李逡说完见裴衍凝目不知琢磨起什么来,又自顾道:“其实也不难料想,此事牵连甚广,那写信之人隐匿其后也是常理。” 裴衍先是一言不发,尔后微微皱眉:“不对劲。” “此话怎讲?” 裴衍头微微偏向一侧:“此事瞒了这么多年都密不透风,怎会一朝便全抖露出来。大相公是个绝对严谨之人,那信既能说动他上奏陛下,可见其中证据充分。可若是寻常百姓,根本无处搜集这些,可若是官府中人,整个关中几乎没有一片净土,太难有一个出头之人。退一步说,即便有这么一个人,这封信也绝不会这么容易便送到了京中。” 李逡望进裴衍的眸中,他眉间沟壑愈深,沉声吐出一句:“总之,事有古怪。” 李逡闻言亦细细揣摩起来,须臾后轻叹自嘲:“我果然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