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八月，棒子熟了，人们把棒子从秸秆儿上摘下后，就把秸秆从根踩倒，掰一根踩一根。摘一片采一片。　　待到棒子全掰完，地里也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地毯。微风吹过，棒子叶从大地上支愣了来，起起伏伏，摇摇摆摆。　　这是去城里的前一天，袁正昨天夜里躺在床上说要与这片土地道个别，让文安与他一同去棒子地里走走。　　这天早晨，文安早早的就起来洗漱了。　　而平日皆起的很早的袁正却没能起来，还缱绻在床上，他的身子似乎变得沉重，没有往日的蓬勃朝气了。　　文安洗漱完了，见他还躺在床上“不是说去地里瞅瞅吗？我起来了，你还没起来呢。”　　文安说完，袁正伸出手，示意让文安拉自己起来。　　文安继续打趣“昨儿也没干什么活啊，怎么累成这样。”袁正听了欲言又止。　　待袁正松缓松缓僵直的身子，文安拉起他长着硬茧的手，两个人慢慢出了门去。　　初秋的晨风很是凉爽，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像贴着冰凉一夜的卵石，又像身上落了层细雪。袁正不仅打了一个寒颤。这细微的震颤顺着他的手臂，传到了的文安掌心。文安察觉后转头看他。　　袁正面色暗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抿嘴时，血被唇压走，很久才能阴上来。　　袁正的脸有些浮肿，文安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贫血。　　两人牵手走在两排杨树荫蔽的小道上，直挺的树干差互相依，翠绿翠绿的枝团中偶有几片黄透的叶儿飘落。　　筒子状的细腻日光自其中打下来。打在地上，打在两人的衣服上，打在两人的手上。　　“俺可相中你。”袁正突然说到。　　文安的脸一霎羞红，她迅速举起食指抵住他嘴唇，环顾四周示意他不要声张。　　可袁正却不住下“俺可相中你。”　　他就这样说了一路，文安就这样听了一路，脸也红了一路。　　二人慢慢地，慢慢地往田里踱步。　　到了田边，文安忽地停下，对着袁正说到“到了田里边就别说了，让村里人听见笑话。”　　袁正脸色惨淡，但是仍笑着回她道“好。”　　走到田里，辽阔的土地送着舒朗的风，掀起地上的棒子叶来摇晃。文安不禁张开双臂，感受这风穿膛而过。　　这时，袁正轻轻撒开文安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朝着田野狂奔去。　　“喂，你去干什么啊？”文安用手围成一个喇叭冲着他喊到。　　袁正并不理会她，继续闷着头奔跑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朝着田野中央跑去。　　百十步后，两人已经隔的很远。他猛地站下，慢回过头来，深沉地望着文安。　　“你怎么了？”文安远远地朝他喊到。　　文安只见他嘴唇微微翕动，便明白他说了什么，他说的又是那句“俺可相中你”　　文安心中大受感动，随之眼泪夺眶而出。　　袁正见她了解了自己心意，随即望天大啸一声。　　他的唇上没了最后一点血色，整个人“轰”的倒在了这片从小长大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