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张倩不敢带着孩子再下地干活了，她只能继续把孩子放在家里。她心里想着“拉一床屎，就拉一床吧，那总比丢了命强！”　　临近袁正结婚的日子，母亲刘婆开始张罗起来。　　她来到儿子身边，试探问到“咱还找人闹闹不？”　　“啥？娘，恁说啥？”袁正不明所以。　　“人家结婚的时候，不都找人来闹闹新娘吗，那咱还闹不？”　　“不闹了。”　　“我看人家都闹闹，你不叫上你那些子发小热闹热闹吗？”　　“不了！”儿子坚定地回答，刘婆也不再多说。　　新婚夜里，刘婆把收来的千把块的礼钱给了文安。千把块钱，小两口凑在一起数了一遍又一遍。二人长久的无话。　　“天不早了，咱们早休息吧。”袁正突然说。文安没好意思回话，只是连点了点头。　　二人躺在床上，背对着背。不知道该讲什么话，不知该做什么事。过了那段冲动劲。二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多熟悉对方。　　光采昏沉的屋里，文安期待着什么，又紧张着什么，她一动也不敢动，自己的一个小小动作，都能紧张出一身的汗。　　喜欢的姑娘躺在身边，袁正也难免有些想入非非，袁正臊得脸发烫，帘缝里的月亮，如一个不识趣的爱凑热闹的人，窥探着袁正的窜囧。　　他对着月亮有些害羞，快着就把窗帘合上了，他从脚边拉来被子，还不忘为文安盖上。两人就这样各怀着心事，背对着，僵直的躺了一个夜晚。　　后边的日子里，袁正小两口置办了些新家电，他们买了洗衣机和新电视。在墙壁上打了孔，穿了电线，安了挂式空调。　　刘婆总是担心儿媳不帮着儿子干活，她还是把文安当成外人看。她这是错估了文安。打结了婚文安就把袁正当成是自家人。　　不用刘婆说，她自当心疼丈夫。只是袁正舍不得让自己的美娇娘干什么活，什么扛挑之类的，他一并担下。当他背着东西往田里去时，文安跟在左右，无聊得拿树杈四处抽搭。　　田里没活的时候，文安就坐在屋荫子底下看书，有时候会在阳台做些针线。但她不像婆婆一样缝补衣裳或缝鞋垫，她是绣花草图案来消遣时间。　　同没结婚时一样，依然过得十分悠闲。没有城里的喧嚣，偶尔能听见远远的，跑长途的半挂车司机的鸣笛声，安静而不寂灭，惬意而闲适。　　玻璃窗挡住了外边还凉的风，筛下的就是温暖的太阳，文安在阳台幸福地眯了过去。　　天气越来越暖。冬天的，白的，荒芜的逐渐被春天的，缤纷的，生机勃勃的景象所取代。　　人们的筋骨越来越柔韧，越来越轻快，越来越愿意动弹。这些春日显著的特征却很意外的没有降临在猴婴身上，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打不着，”　　“打到小松鼠。”　　张倩抑扬着曲调，变着法地唱着歌谣，猴婴听了只是睫毛微微一眨，嘴角微微一抖。到了后来连这些细微的反应也都没了。她经常唱着唱着，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医生一早就给他下了死亡通知，张倩知道求助医生没用，于是她便带着猴婴去找了附近一个比较有名的半仙。张倩原生家庭过得容易，长病去得起医院，在医院里也都能治好。　　所以她根本用不着巫医，并且对巫医嗤之以鼻。而现在谁都不帮她，自己的丈夫也对自己和孩子不管不问，她开始理解那些贫穷家庭生了病不去医院而求神问佛的做法。这既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个半仙知道点中医理，见了病人面，多少能答兑答兑。半仙把了把猴婴的手腕又支开猴婴的眼皮看了看，便知道这孩子没救了。　　“我看你带孩子不容易……这样，我给你个护身符吧。”　　大仙拿出一条穿小锁的红绳系到猴婴脖子上。张倩感激的就要给半仙跪下，半仙半蹲下把张倩扶住，连钱也没收，就把她打发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猴婴没救了，难道张倩不知道吗？只是一个母亲，如何能接受自己孩子即将要死的事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