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一大早，男人们准备拜年，女人招待串门的亲戚。袁正起床后，穿上衣服，就跑到王婆家去磕头。赵东看见袁正来了后，才去给刘婆拜年。　　袁正抬头正对大门前的供桌。觉得不对劲，咂摸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观音和财神调了个，财神换到旁边，观音调到中间，观音的供果也变得丰盛。太阳升高后，观音迎着当头打下来的太阳，看上去很是得意。　　李洋来了乡里，准备一起看村里的习俗。女人是不能拜年的，仍旧在家里做饭，洗衣。门面事都是男人做的。男人们聚在村里，排成一条长龙开始做特定的仪式。袁正在这条队伍里站在最后几排，而智全站在中间。因为在村里，袁正的辈分是要比智全小的。　　人们拜年，左右作揖都是有讲究的，先出哪只手，先迈哪条腿都要记住。做完这些动作后还要磕头。村里抠鼻挖耳没规矩惯的人，动作都出奇的一致，表情也十分严肃。蛰伏了一个大年的男人们都贴了冬膘，肥了一圈。磕头时，大黑袄盖不住他们白花花的脊背上的肉。更有甚者，露出黢黑的腚沟。　　来迟的文安问乡里拜年的讲究，文艺一时概括不出。旁边的李洋则说“别管是谁，见了就磕头，肯定错不了。”　　文艺碰着袁正，问他这些礼仪是拜的什么。袁正说不知道，只是从小爹娘就让跟着拜。文艺又用一块糖拦住小智全，问他为什么拜。他说妈妈让跟在队伍里边，我就跟在后边，回完话，智全便像土匪一样扒开文艺的手，拿糖跑走了。　　王婆的弟弟带着他的女儿琳琳来拜年，正好参加不日后老二的婚礼。王婆去村口接应弟弟，三人对着作揖了好一阵子才回家，王婆和弟弟唠起了家常，说到激动处，胳膊比划起来，带着身子也动，马扎也带的吱呀吱呀的响。王婆耳朵上一对金耳环也跟着轻轻律动起来。　　这对金耳环是当时她结婚时，赵志海东凑西凑攒出来体面物件。也是王婆最值钱的东西，平日都锁到深柜里，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美一下。过了大半辈子还跟刚结婚时那样鲜亮。这两点干净金黄的耳环子，不仅让王婆宝贝，把琳琳的眼球也给环住了，琳琳趴在王婆背上，轻捻着这对金耳环。　　“漂亮吧，喜欢你就拿去。”王婆道。　　琳琳连声说着喜欢。　　“你姨就这一件宝贝，你还要捞去？”王婆弟弟大声呵斥。　　“你熊她干嘛滴呀，喜欢拿去是喽。都是一家人，就是从右口袋放到左口袋里去。”王婆说完，就将耳环解下送给王琳。弟弟也不再制止。　　王婆父亲很喜欢男娃，他求爷爷告奶奶，希望第一胎就是男孩儿。可不顺遂的事十有八九，王婆出生的那天他大失所望。王婆父亲喝了酒常坐在门槛上哭，哭自己没有个男孩儿传宗接代。时间久了，王婆自己也觉得愧疚，愧疚自己不是个男孩儿。　　后来亲戚过给了王老汉一个男孩儿。他高兴坏了，给他取名福来，然后在村子里疯了似的大喊“我王老汉有种了，我王老汉终于有种了。”王婆的母亲不喜欢这个过继来的孩子，奈何自己生不出，只能帮着养。　　自从这个弟弟来了后，王婆的愧疚终于释怀，与其说王婆对弟弟王福来的好是姐弟情深，不如说是感恩。如今这份感恩又转移到他的女儿王琳身上。　　记得刚分家那会儿，弟弟日子还没过起来，使得他要去外地干活。临走前，他盘算把女儿送到姐姐家照看，王婆知道后睡觉也不踏实，生怕弟弟麻烦。于是亲自跑到弟弟家把王琳接来。那时候家里都吃棒子面，王婆怕亏着王琳，偷着拿家里极少的白面给王琳擀面汤。王婆对王琳比对自己孩子还要亲。正是这样，赵志海并不待见王福来。　　夜晚，王婆把弟弟和王琳安顿好，家里已然没了空屋子。只得卷铺盖去丈夫屋中睡，赵海侧躺在床左边，瞑着眼，俨然一副睡熟的样子。　　王婆刚要把铺盖放到右边，睡熟的赵海滚到了右半边来。王婆又要把铺盖卷放到左边，赵海又滚到左半边去了。　　王婆知道丈夫是把生弟弟的气撒到了她身上，但是她很感激，感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