髹漆第九 命定流离
来越深,心间的恐惧,亦不由愈甚。 我不受控地想起了金奴儿。 ——现下的文姬和当初的荣德何其相像,两个姑娘都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嫁给了与自己最为合拍的少年郎,过了那么一段潇洒、自如,浑无顾忌的好日子…… 而后因为一场变故,因为一场战争,自此被人掳去、被人夺走,辗转于异国他乡的蛮荒之地,给异族人生儿育女(注:历史上赵金奴给完颜昌生过儿子)—— 再被命运摧残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当真是害怕极了,但景虚显然不想顾及我的死活。 一年后,卫仲道因病含恨与世长辞的那日,我隔着衣衫,清楚地看清了小姑娘面上的茫然与不解。 那股茫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尽数化为了惊惧,惊惧又在片刻之后,一分一分地变作了难以自抑的悲痛。 属于她的小家散了。 扔了药碗的文姬捂着面颊低声呜咽,那呜咽眨眼就演变为了阵阵的啜泣,最后那啜泣又在某一瞬骤然化作痛哭,我看到她伏在榻边抱着少年郎那尚未凉透的尸首,哭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狸奴。 怎么办,我又想起山里那只可恨的大肥猫了。 我怅然叹息一口,想安慰她却又没有手足,由是我只得尽力拐着那压根不听我使唤的玉质躯壳,拼了命地贴近她的心口,试图传给她一点我仅存的、从前自她身上汲取而来的热意。 卫仲道一死,文姬在卫氏的处境顿时困难了起来。 他二人成婚时的年纪不大,成婚的时间又太短,文姬尚未有机会给卫二留下个一儿半女,是以,卫家的长辈们,也就瞧着小姑娘越发不顺眼了起来。 他们有的人觉着文姬的肚子不够争气;有的则人为是她八字不好,克夫。 还有那离谱的老古板嫌文姬才名太盛,定然是整日在外招蜂引蝶、抛头露面……总之,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瞧得上她。 小姑娘对此甚为惶恐,终日被折磨得近乎无法入眠。 后来某一天那自诩“忍耐了她多时”的卫家人终于忍不住发了难,当日文姬的行李便被人扔出了卫府,而她也被他们赶回了常留(地名)。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轿辇里不住地默默垂泪,她不懂老天为何会对她如此不公。 我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