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信符在处,如朕亲临
徐一真将信符从锦盒中拿出来,双手托着高高举过头顶:“圣上御赐信符在此!” 李中和的不屑冷笑,众衙役的聒噪,顷刻间消失了,四周诡异的安静。所有人明显都没想过这种场面,都呆愣住了。 “还不跪下!” 李中和慌忙下马。众衙役更是跪倒一片,不敢有半点放肆。 李中和正正衣冠,缓步来到人前,跪倒磕头:“臣应天府丞李中和,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信符、圣旨在处,都如皇上亲临。皇帝虽不在,礼数却不可或缺。 当然,礼数不过是表面。更关键在于,手持圣旨、信符的,便等于他的行为有皇帝背书。他的作为都是被皇帝所认可的。 这种人并不多,非得是能臣、信臣不可。 洪武年不缺能臣。但信臣,即便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朱元璋也不信任,何况别人。 但他却赐予了太医信符?信符是那么好赐予的? 信符,往前数百多年,北宋时期,名为信节。再往前数千八百年,汉唐时期名为旌节,就是“使节”的节。 虽然时过境迁,信符不再只作为出使之用,但赐予信符是有别另一种意义。 李中和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心中已是冰凉。 并非因为他输了这一局,而非得冒着染病风险进村,也不是因为恶了徐、张两位太医。 进村虽然危险,只须远远躲着病人,总不至于患病。恶了太医,恶了就恶了,还能怎么着? 但皇上既然赐予信符,显然对于疫病的重视远超他想象,地位至少已和出使外国相当。 那这俩太医此一行,就不是防瘟治疫看看情况这么简单,是要真正解决瘟疫的。 要么两人功成身退,带着一身成就回到金陵,而身后一无瘟疫。要么这两人就要死在江北。 而他竟阻止两人治病的举动岂止是恶这两个太医?是恶了皇帝! 自开国以来,恶了皇帝的,哪有好?死得痛快都算是奢求。 “臣,忤逆圣意,阻挠防疫制瘟,罪该万死,请徐大人从严治罪!”李中和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泥土,屁股敲得高高的,声音却几乎是喊出来的,甚至带着哭腔。 徐一真请出信符,心中已预想到各种情形,从强硬顶撞质疑信符真伪,到事事以他马首是瞻等等等等。 但万没想到眼前一幕。 阻挠防疫制瘟,的确。忤逆圣意,从何说起啊?请我从严治罪,我一太医敢治你以府丞的罪? 应天府府丞四品。他就一五品,还是太医院的。差着部门,差着品级呢。 但信符在手,所作所为就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皇帝,总得说点什么,不至于堕了名头。 他悄然看向张长贵。张大人久居官场,处理这场面显然要比他在行。 张大人面露鼓励神色,然后眼神示意另一边。另一边站着六爷。 阿对!徐一真福至心灵,笑说:“在下不过是正五品太医院院判,无权为李大人定罪。” 李中和一喜,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现在手捧信符不能定罪,再定罪就得从江北返回面见皇帝的时候了。 且不说他能不能回来。就算能回来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么长时间,便能从容布置,来个无可对证。 “但,”徐一真画风一转:“我虽不能定罪,自有人可给你定罪。” 谁?!李中和心猛地揪紧,几乎要脱口质问。 徐一真身子稍稍往六爷方向转动:“王六,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当能将你今日表现报于圣上。你的罪责,便由圣上定夺。” 锦衣卫?李中和脸一下子毫无血色。 洪武年间,若能有朝野上下官员谈之色变的,就是锦衣卫。传说锦衣卫能乔装打扮,成为府中下人。于是你的一切隐秘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圣上案头。 锦衣卫是一把刀。一头握在皇帝手中,一头搭在官员脖颈上。这边皇帝一个动怒,那边官员便会人头落地。 不仅有信符,更有锦衣卫随身。李中和将太医院这次北上的重要程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若做个类比,几乎和出使外国相当了。 何必呢?你若早说有信符和锦衣卫,他哪敢有任何异念?非得配合妥帖不可。